蘇錦沅說話時臉上有些疼,可不及心底失望,
“年前你來找我時,我就已經跟你說過,這世上沒人欠了她蘇心月,也沒誰欠了你們蘇家。
”
“阿茵對你的喜歡,不是你縱容蘇心月的資本,你若是還在意她,在意你們之間的婚事,就該早早處置了蘇心月,而不是縱容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惹出是非。
”
“你有一萬種的辦法,能讓她遠離汪家,能讓汪舜從流言蜚語之中脫身。
”
“你可以在京外替她尋一門好親事,你也可以借口她患病将人送出京城,你更能以兄長的身份嚴加管教,哪怕将她禁足府中,短則一兩月多則半年,再大的流言都能慢慢散去。
”
“可你什麼都沒做。
”
“你隻是一味地覺得她能悔改,覺得她隻是一時任性,你想着讓全天下的人都來縱容着她,委屈了阿茵,委屈了汪家,委屈了所有人來成全她不知道何時才會出現的迷途知返。
”
蘇錦沅看着臉色蒼白的蘇衡,字字誅心。
“蘇心月會落到這種地步,全是因為你。
”
“是你放縱了她的貪念,也是你放縱了她的野心。
”
“如果早在她跟人與虎謀皮,早在她幫着康王府算計汪家的時候,你就能狠得下心來教會她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她也不會落得今天這般身敗名裂。
”
“你覺得她現在就很慘了嗎?
”
“沒有,等她嫁進康王府後,還有更慘的時候,到時候别說是你娘,就是你們全家老小都吊死在康王府門前,也不會有人同情她!
”
蘇錦沅說完之後,伸手摸了摸嘴角,
“蘇衡,以後别來往了。
”
蘇衡瞳孔瞪大,倉促從地上爬了起來,上前就想去抓蘇錦沅衣袖:“阿沅!
”
“滾開!
”
謝雲宴直接一拳就砸在蘇衡臉上,将人推開之後,把蘇錦沅護在身後,若非蘇錦沅抓着他另外一隻手腕,他能擰了蘇衡的腦袋。
謝雲宴護着蘇錦沅寒聲道:“蘇衡,你以後最好離我們蕭家的人遠一些,否則我不介意讓康王府的人知道蘇心月賣了他們。
”
“你說康王要是知道蘇心月的心思,他還會準她入康王府嗎?
”
蘇衡神情一震。
如今在外人眼裡,春雲樓的事情是因羅國公府而起,齊孜彥被人下藥算計,蘇心月從頭到尾都是無辜,再加上之前算計汪舜的把柄,又有餘氏以死相逼,康王府才會咬牙認了這婚事。
可一旦讓康王府的人知道,蘇心月早就出賣了他們,汪家也已經與他們結仇,甚至就連宜甯邀約也是蘇心月搞的鬼。
怕是餘氏就算吊死在康王府門前,他們也絕不會讓蘇心月進康王府大門。
霍柔此時瞧着蘇衡就隻覺得他是個糊塗蛋,虧得她以前還覺得他是個聰明人,她沒好氣地說道:“蘇公子還站着幹什麼,想要我們讓人送你一程?
”
蘇衡張了張嘴:“阿沅……”
蘇錦沅冷漠移開眼。
蕭雲鑫就寒聲道:“春回,把他扔出去,别讓他髒了我們蕭家的地方!
”
“從今往後,蕭家不歡迎蘇家的人,再敢踏進來一步,就打斷他的腿!
”
春回剛才親眼看到蘇衡那一巴掌,上前時也沒了半點往日嬉笑神色,他直接拉着蘇衡的胳膊,不容置疑的就拽着人朝外離開,見他扭頭想要叫蘇錦沅時,還橫身擋住。
“蘇公子,請吧?
”
蘇衡是被直接扔出蕭家的。
外頭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地上積雪未化,他被推攘着摔在地上時,就見春回居高臨下地站在那漆紅門前,冷聲說道:
“蘇家大門不在此處,蘇公子下次想逞威風時,可别走錯了地方。
”
複又轉身朝着門房說道,
“都把眼睛放亮點,别什麼阿貓阿狗都往府裡放,下次瞧見這些亂七八糟的人來時,直接将人打出去。
”
真當他們蕭家的人好欺負!
蘇衡看着蕭家大門砰的一聲關上,隻覺得渾身上下都涼透了。
蘇錦沅的那些話在他耳邊一遍又一遍地響着,她眼裡的冷漠,眉眼間的鄙夷,那不再親昵的疏遠,都讓喉間彌漫着澀意。
蘇衡低頭看着自己的手,突然就朝着自己臉上甩了一巴掌。
他都幹了些什麼!
……
蘇錦沅被送到玉磬堂時,半邊臉都腫了起來,嘴角破皮見了血不說,那掌印落在白皙的皮膚上看着格外的恐怖,足可見蘇衡下手時用了多大的力氣。
“這個王八蛋,蘇心月是他妹妹,你就不是了嗎,他怎麼能下這麼狠的手!
”
霍柔氣得破口大罵,瞧着蘇錦沅臉上心疼至極。
蘇錦沅臉上黯然了一瞬:“那怎麼一樣,她是親妹妹,我又不是。
”
“我呸!
什麼親妹妹不親妹妹的,堂妹就不是妹妹了?
”
“虧得我之前還覺得蘇家那一窩子狼心狗肺,好不容易歹竹出了個好筍,結果這筍也是個爛了根子的,簡直就是個混蛋……”
“阿柔!
”
蕭雲鑫坐在一旁,見蘇錦沅輕抿着嘴唇臉色不大好,開口打斷了霍柔的罵聲,“别說了。
”
霍柔看見蘇錦沅蒼白的臉色,蓦地露出懊惱之色。
她曾聽蘇錦沅說過,那蘇家之中隻有蘇衡對她還算好,而她對蘇衡也極為親近,先前還特地為着蘇衡跟汪茵的婚事挑了好些賀禮。
蘇衡今夜朝着她動手,最難過的就是蘇錦沅了,她怎麼就管不住這張嘴,這會兒提起蘇衡簡直就是戳蘇錦沅的心窩子。
霍柔心裡啪啪扇了自己兩巴掌,連忙不敢再提蘇家的人,隻朝着蘇錦沅道:
“你這臉腫得這麼厲害,我去叫劉女醫過來……”
“别!
”
蘇錦沅抓着霍柔的手,将人拽了回來,“這麼晚了,别去了,劉女醫來了,祖母跟母親她們也得驚動了,大過年的,何必鬧得大家都不開心。
”
大夫人氣性大,老夫人更是護短,要知道蘇衡打了她,她怕老夫人能直接拎着鞭子拆了蘇家的房梁頂。
蘇錦沅輕碰了碰臉頰,“我剛才看過了,臉上也沒破皮,就是腫了些,去取些冷水來敷一下就好了。
”
霍柔聞言遲疑:“這能行嗎?
”
“能行。
”
門前傳來聲音,屋中幾人擡頭時,就見剛才不知道去了哪兒的謝雲宴就端着個銅盆走了進來,那銅盆裡放着還沒完全融化的幹淨的雪,上面搭着條軟巾。
而他端着盆的手裡還拿着兩瓶傷藥。
“隻要沒有傷口,冰敷一下能夠消腫,再配着消腫止痛的傷藥,明天早上起來應該不會太過嚴重。
”
蘇錦沅看着放在身邊的銅盆,神情微怔:“你……”
“我知道你肯定不願意去找劉女醫,也不想讓祖母她們發現,所以去找了點傷藥過來。
”
謝雲宴伸手将帕子泡進盆裡,等冰水浸透之後,才将其擰幹,伸手放到蘇錦沅臉上。
“嘶——”
蘇錦沅冷不丁的又冰又痛,吸了口氣。
謝雲宴手中松開了一瞬,才又再将那帕子貼在她紅腫的臉上,“先忍忍,不然明天起來會腫得更厲害。
”
蘇錦沅感覺牙都被冰得有些發麻,說話口齒不清:“我自己來。
”
她伸手去拿帕子,卻沒扯動。
“阿宴?
”
謝雲宴緊抿着薄唇,見她擡眼疑惑地看着他,他這才松開手,任由那帕子落在了蘇錦沅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