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慈的心顫了顫:“可我……”
“我原諒你了,李善慈,你走吧。
”
霍君宴的聲音,自始至終都很平靜。
“武宗帝現在雖然已經被架空,但是好歹是個皇帝,隻要霍臨烨活着,他就有指望。
現在蔣摘星已經和離,為了拉攏權衡,他一定會先對你下手,除了你這個擋路石。
未免之後争鬥起來麻煩,你今天就走,我的和離書,也會馬上送到皇宮去,皇宮玉牒之上,你的名字,将不複存在。
”
李善慈身子微微顫抖着,看着齊王。
她不知應該說什麼好。
哭過之後,是滿眼的茫茫然。
她的目光,看向了“錦弗”。
沉默地看了許久之後,她說了一句:“對不起。
”
雲姒沒有在李善慈跟前刻意地隐瞞自己。
但是在聽見這一聲“對不起”時,還是覺得……心中有說不上來的感覺。
沒有等雲姒回應。
李善慈轉身,拿着和離書,将包袱遞給齊王身邊的縛意,擡手,立身行禮:“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宴星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
她沒有什麼太大的願望,餘下的人生,她就為霍君宴跟蔣摘星祈禱。
李善慈轉身之際,再看了雲姒一眼。
為男人同朋友決裂,真是大大的不值,可惜,發生的事情不可能彌補,就如同破鏡難重圓。
李善慈轉身離開,霍君宴也轉身要走。
雲姒叫住了他:“齊王,你現在預備怎麼辦呢?
”
霍君宴背對着雲姒,低垂下頭:“雲姒,你覺得現在我跟摘星還有可能嗎?
一雙眼睛,斷了我們所有路了。
”
他嗓音裡面,都是蒼涼:“摘星要背負一世罵名,我娶了摘星,摘星更是要被世人指摘……不,摘星不會同我在一處的。
就因為……”
手,緩緩落在紗布上:“這一雙眼睛。
”
雲姒垂下眉眼。
霍君宴輕輕一笑:“希望我的下半輩子,再也遇不到這樣的大善人了。
”
這樣的一步,讓霍君宴都沒了辦法。
可,辦法多的是,消除人心隔閡跟偏見,誰也做不到。
“主子。
”
霍君宴已經走了,空青才開口提醒一句。
雲姒回頭,一雙眼底萦着漠漠寒色:“我讓你準備的東西你都準備好了嗎?
”
“準備好了,隻是主子明日入夜就要啟程,現在來得及嗎?
”空青拿來了一個無字牌位,上面隻刻着生辰八字。
“登青鸾峰,入靈隐寺,供奉她,再請師父點長明燈,希望她下輩子歡喜順遂。
”雲姒的手,輕輕撫過牌位——六小姐,我活多久,供奉你多久。
她以為一個衣冠冢,足夠讓六小姐安息了。
可是那一日,她看見了一身潔白的六小姐喚她。
後來雲姒才想起來,那個衣冠冢裡面放了蕭子翼送她的東西,她何以安身。
青鸾峰數不盡的台階,雲姒捧着無字牌位,拾階而上。
同随行的,還有南绛跟東陵初阙。
當年為她批命的玄嗔大師已經沒了,現在活着的,是玄嗔大師唯一的弟子。
“據說是個十分有佛緣的,原本是一位大能的弟子。
但玄嗔圓寂之前,表達了對他的喜愛,想要他留在青鸾峰靈隐寺,做主持。
”
“後來呢?
”跟着不斷朝上攀登的東陵初阙,忍不住問雲姒。
雲姒道:“那位的師父也是個高人,同玄嗔大師是摯交。
當時說,之所以帶他到青鸾峰見玄嗔大師,是算出了他們師徒緣盡。
他新的路,要開始了。
玄嗔大師見他便很是喜歡,點頭便應了這個唯一的弟子,為他剃度之後,傳了他三日法門,之後便開始不吃不喝,又是三日,玄嗔大師坐化。
”
東陵初阙還不知雲姒來這裡要做什麼,隻以為她要求一求前路,便氣喘着笑道:“那我要見見這位大師,讓他為我算算。
”
空青:“你東陵的國師不是為你算過了嗎?
”
“那我多算幾個,如果每個人大師說的都是一樣的,就代表我的命就是好。
”東陵初阙沖着空青挑眉一笑,開心的搖頭晃腦。
她是這裡年紀最小的,平時也機靈聰明,在雙生子上,還幫了雲姒大忙,而且平時沒事,就去看看嬴棣,同溫予在一起玩玩,陪着太妃跟蔣淑蘭,有時間還要學學她一直有興趣的藥理。
大家都喜歡這種聰明努力上進的可愛人。
雲姒她們回頭,忍不住沖着她笑。
東陵初阙這會兒朝着雲姒伸出手,喘得厲害:“姐姐們,走慢點,我的心快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了,我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公主,實在是……實在是沒有走過這麼遠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