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這些的時候,南绛的臉上,已經沒有什麼感情了。
她原先的眼底滿是亮光,如今變得平靜無波瀾。
看着眼眶紅了的雲姒,南绛一字一句地說:“阿姐,我到今天這個份上,我不怪任何人,跟任何人都沒有關系。
但凡是我當初慎重一些,不知道蠱王是什麼作用我不下,今時今日,可能都不會遇到這一切。
我為我少年時的一念之差,埋單。
我不冤,你也不要心疼我。
”
雲姒哪裡能不心疼她:“如果沒有遇到我……你不會這樣。
”
“阿姐,别說如果,你在給我的年少無知找借口。
如果沒有遇到你,我嫁給蚩淮,到時候全家被控制,我也難逃一死。
人總是要走向一個結局的,隻是過程不同,但結局都一樣。
遇到你,我很幸運,我學到了醫術,成長成現在這樣,我也在失去之中,得到了許多,我不怨天尤人。
”
南绛沉默了一瞬,笑着道:“阿姐,我跟你說這些,是想要告訴你,我的那個孩子,這輩子隻怕是找不到了。
男孩子,剛生出來就被送走,現在又是兵荒馬亂,不可能在找到了。
我不能一直困在以前,我一定要走出來,我也想要走出來。
”
“而且,我跟你說的這些,希望你永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阿姐,你能嗎?
”
她現在終于懂了雲姒曾經的一句話。
人一定會因為現在做的某個決定,影響今後某一年某一天的命運,萬事,一定要慎重。
雲姒沉默了一瞬,重重點頭。
南绛:“所以,阿姐幫我吧。
我要忘記這個人。
”
雲姒吃驚的看着南绛:“忘記雲令政?
”
“要是不忘記這個人,我怕我沒得活了。
蕭天策對我很好,我不說愛他,這個人,我不讨厭,是喜歡的,他真的很好。
我想要摒棄從前的一切,跟他開始我人生的下半場。
你知道的,噬心蠱的存在,我若是時常想到雲令政,或者……真的再見面,我怕我難逃一死。
”
事到如今,南绛選擇忘記雲令政的前提,都是為了自己能活命,而不是因為雲令政不好,自己再也不想要見他。
這樣說着,南绛遞給雲姒另一個東西:“阿姐,記得告訴我,我的血海深仇,好嗎?
”
雲姒搖搖頭:“這麼大的事情,不能一個人決定,我也不好幫你決定。
我們大家一起聽聽看這件事情,讓大家來說說。
”
當日,雲姒沒有走,而是找了客棧住了下來。
往西洲去,雪還沒有化開。
陸鶴空青,蕭天策雲姒,還有趕來的十一,都圍坐在火盆邊上,看着南绛。
十一道:“人活着就是為了開心的,既然那些事情不開心,記着就沒有意義了。
忘記了雲大人,我贊同南绛。
”
陸鶴也點頭:“而且南绛忘記了雲大人,就不會被噬心蠱牽制,隻要永不相見,她就能一生平安。
我也贊同南绛的做法,這些事情,記起來,完全沒有必要。
”
南绛看向了蕭天策,蕭天策:“能選擇遺忘,未必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但是南绛,我尊重你,就算是你記得這些,跟我在一起,我也不在意。
我要讓你是自由的,你有選擇任何事情的權力,你自己的身體你自己做主,如果出了事情,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
南绛,我會毫不猶豫選擇跟你站在一起。
”
蕭天策真情實意,此時此刻,沒有半點虛假。
他的感情,純粹如冰。
一如當年的南绛,給出的真誠,給出的感情,都那麼幹淨。
雲姒在一旁聽得心中不舒服。
這兩個人,哪怕是早點遇到都好。
雲姒:“蕭家是世家,你能保證你的父母同意你跟南绛在一起嗎?
”
蕭天策:“巫族聖女,雲大人(雲姒)你的親妹妹,我蕭家感激這樣的人進門還來不及。
”
一旁的十一:“大家都是男人,男人最懂男人,眼下這些先别說,我就看你會不會能不能護得住南绛。
現在嘴上說得好,誰不會。
南绛也是我看着走到現在的人,我也把她當做妹妹,如今空青我放心的,但是西洲蕭國公府是什麼地方,你我都清楚。
”
“我對天起誓,一心一意對南绛好,一生一世,永不會有二志,事事以南绛為先!
”蕭天策起身。
雲姒:“好了,且看往後吧。
我隻問最後一遍,南绛,你可當真要忘記了。
隻要施針開始,再次睜眼,你将忘卻那個人。
隻要跟那個人有關的事情,你都會忘記了。
跟他大婚的事情,也會忘記。
”
南绛點頭:“這些東西記得根本沒必要,阿姐,我要忘記了,我要活着,噬心蠱很痛,我想到這個人,都會痛。
我不想痛,不值得,我要為我自己活着。
貞操,禮教,都不能綁架我,我要為我自己活,往後餘生我最愛的隻能是我自己!
”
雲姒起身,朝着陸鶴看了一眼:“準備施針。
”
“等等。
”南绛突然又開口。
她走到了雲姒跟前,遞給雲姒一個東西:“施針的時候,把這個種到我身體裡面去。
這隻蠱蟲叫忘憂,忘掉所有憂愁。
因為我考慮過,忘記那個人,有些不太好的就是如果他知道了,或者我什麼都不知道,時間久了,萬一我又喜歡上他怎麼辦?
”
南绛此刻考慮得分外清晰,想了想,才又笑着說:“有這個東西在,隻要你們前一刻跟我說那個人的名字,我轉頭,就又會忘記。
如果我今天見到了那人人,認識了他,明天醒來,我又會不記得。
”
“還有,曾經受到的那些事情,婚禮,我也不會記得是他,他會在我生命之中模糊,就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
“我要的不是眼下忘記,我要我這輩子,永遠忘記。
”
“我要在我靈魂裡,在我往後的歲月之中,抹去這個人存在過的痕迹。
即便是今後相遇,他做什麼,說什麼,今天說了,明天,在我這裡,我睜開眼,一切又會歸為零。
”
南绛握緊忘憂:“除非我死,否則,絕無解法!
”
這,是她斬斷一切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