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九十四章 叛逃師門?
一行人匆匆将孕婦推進産房,不過五分鐘功夫後,産房内傳出啼哭聲。
看着默默取酒精消毒銀針,放回針盒的李源,廖老目光複雜到了極緻,緩緩吐出三個字來:“透天涼!
”
他身後有一中年醫生,恭敬問道:“師父,什麼是透天涼?
”
廖老目光不離李源,感慨道:“上燒山火,下透天涼。
自兩種針法出現以來,曆代名醫都為此神魂颠倒,每位針灸大家都有自己的一套燒山火透天涼技法,或先淺後深;或先深後淺。
或輕刺激;或重刺激。
或九六補瀉,或配合呼吸,或反複提插……
一根小小的銀針,比天書還難懂,數百年來醫家争論不休!
而今天所見這種大補大洩,以催胎降的手法,上一回見到時,還是在建國前,在獎生公身邊見到的。
”
中年醫生臉色變了變,獎生公,名施今墨,與孔伯華、汪逢春、蕭龍友并稱京城四大名醫。
四人中,又以施今墨為首。
堪稱當今中華第一名醫!
眼前這個年輕的過分的年輕人,難道有這等驚世手段?
李源收拾好針盒後,見所有人目光都在他身上,笑道:“廖老,您是知道的,中醫科是大方科,學海無涯,單靠一手針灸,差的還太遠。
我在中醫界就是一個小學徒,您拿獎生公相比,實在是過于擡愛了。
”
不等廖老開口,一旁産科女主任就忙道:“是不是學徒我不管,但你這手催産的本事不是假的。
小李,你是我們産科急需的人才啊,你必須得到我們科來!
!
”
李源:“……”
廖老目光深邃,看着李源輕笑了聲,道:“小同志,難得還這麼謙遜。
好,我想看看,伱将來能走到哪一步!
”
說話間,孫達也來了,帶着一位模樣原應該儒雅清癯,但顴骨處明顯有一暗黑色駭人豁口的五十來歲男人走了過來,與衆人介紹道:“這位就是産婦的父親,咱們軋鋼廠保衛處周雲海周處長。
”
周雲海可能因為傷口原因,平日裡不苟言笑,所以這會兒笑起來十分僵硬,不過眼裡的感激之情明顯,他挨個握手道:“謝謝,謝謝你們,大家辛苦了。
”
産科女主任包向琴知道孫達的意思,她笑道:“周處,今天的功臣可不是我們,是這位李醫生。
别看他年紀輕,但針灸手段十分高超。
連廖老都贊不絕口,尤其是催産針法。
我剛還問他師父趙科長要人呢,可惜人家舍不得……”
趙葉紅呵呵了聲,李源忙道:“包主任,是您和廖老高看我了。
今兒是産婦胎位正,胎兒也健康,幾乎沒什麼大問題,我才取了回巧。
您是産科主任,自然知道平時好多産婦的問題不在于沒力氣生了,是胎兒胎位有問題,或者其他問題。
這方面,我就差的太遠了,還要跟我師父多學習。
”
見他謙遜的為趙葉紅兜底,包向琴好笑道:“好了好了,不搶人了。
不過先說好,以後再有這樣情況找你幫忙,你一定得來。
”
李源看了眼趙葉紅後,笑道:“那當然,我還想多和産科的老師們學習呢。
”
一群人都笑了起來,這小子已經不見剛才的傲氣勁兒了,處處謙虛讓人喜歡。
周雲海握住李源的手,道:“英雄自古出少年,這位小同志才這麼大,就有這麼出色的醫術,真是厲害。
今天中午我在二樓食堂請大家吃頓便飯,小同志務必賞臉。
”
李源忙正色道:“周處,真不是我不給您面子。
隻是我又尋了個老師,每天中午要去跟着學習一個半小時。
機會實在難得,好不容易那位老師才松的口,不敢遲到,更别說請假了……”
廖老撫掌贊道:“果然勤學好學,不放過一絲學習的機會。
咱們中醫裡的年輕人要都如你這般勤學,又何愁中醫不興呢?
”
趙葉紅淡淡道:“他跟人學的是西醫理論。
”
來自廖正華的負面情緒+666!
旁邊也有中醫老者驚怒道:“簡直胡鬧!
!
這麼好的中醫苗子,還準備叛逃師門,去學西醫?
”
本來有些灰頭土臉的西醫們,這會兒一個個都面上放光了!
吹噓的那麼神神叨叨的,還不是投奔科學!
李源認真解釋道:“不是叛逃師門,是相互學習。
偉人不是号召西醫學習中醫嘛,我就想着,也别光他們學咱了,咱們也相互學習學習。
都是為人民服務,隻要能治好患者,什麼手段并不重要。
”
“一派胡言!
”
老人顯然震怒,甩袖離開。
李源倒也不意外,他站着說話不腰疼,沒經曆過西醫瘋狂打壓欺辱中醫的年代,自然說的輕巧。
可有一部分中醫,尤其是老中醫,心中顯然是含着恨的。
換作李源是他們,也一樣。
所以他并不見惱,隻是有些無奈。
廖老面色複雜的看着他,緩緩道:“你還真和獎生公的想法有些像……不可執一藥以論方,不可執一方以論病,不可循一家之好而有失,不可肆一派之專以緻誤。
不諱中醫之短,不嫉西醫之長。
獎生公曾親謂我言:吾以為中醫之改進方法,舍借用西醫之生理、病理以互相佐證,實無别途。
但是,即便獎生公,也未能兼長中醫。
甚至,為西醫所不容。
”
一旁一群西醫,雖然沒說什麼,但眼中的輕慢的确是有的。
他們是接受自然科學啟蒙的,在大學裡都親手解剖過屍體,對血管、神經、淋巴系統都十分熟悉,就是沒發現過什麼經絡、穴位。
所以中醫的那些金木水火土、脈象沉浮等,都太難說服他們了。
即使親眼見了李源用針灸催産,可那又如何?
理論上證明不了的事,都不是事實。
李源倒沒有那麼沉重,他笑道:“廖老,我也沒想融入到哪去。
我就是軋鋼廠的一醫生,使命是給工人同志看病,能力再多些,還能兼顧一下街坊四鄰,這就夠了。
至于有些團體容不容我,我根本不在意。
我是谠員,隻有一個組織,組織容我,我就有家。
”
諸西醫:“……”
周雲海高聲道:“好!
這句話最提勁!
”
李源嘿嘿一笑,卻忽地面色一變,看了看時間,忙收拾針盒道:“對不住各位老師了,我得先走了,時間到點要來不及了。
”說完看向趙葉紅。
趙葉紅點了點頭,道:“去吧。
”
李源這才撒丫子跑路,包向琴啧啧道:“中醫就是中醫,師徒父子還是這麼嚴格。
師父不點頭,徒弟都不敢走。
”
趙葉紅懶得理會老女人的陰陽怪氣,她還得頭疼接下來找上門來質問她為何讓弟子跑去學西醫的诘難,與廖老告辭後便轉身離去。
孫達倒是在後面,給人說說笑笑,緩和起氣氛來……
另外,李源今兒可不能白出手,把功勞扔給産科。
周雲海,可是個厲害人物。
他就一個兒子,還在小時候得腦炎燒壞了腦袋,成了傻子。
就這樣,周雲海還是給他娶了個媳婦,結婚三年,突然有了身孕,外面說什麼的都有。
這可能,就是他不願去協和、解總等大醫院的原因……
李源幫他催生出一個兒子,可不能白忙活,功勞不能白費!
……
北新倉五号院内。
婁曉娥吃着香噴噴的手把肉,眼睛幸福的眯成了月牙。
她家裡當然不會缺羊肉,可這麼粗糙的做法,還是頭一回吃。
但真的好香!
當然,也可能有愛的加成……
小兩口大吃一頓後,李源讓婁曉娥去卧房午睡,他要去九号院練武。
換其他女孩子多半會撒嬌來一句“我不想一個人睡嘛”,婁曉娥也不知心大還是聽話,直接就點頭答應下來,還催他快去吧,她來洗碗刷鍋……
李源倍感輕松,出了門讓婁曉娥反扣好大門後,手一翻就多了一個油紙包,裡面是一份王緻和的臭豆腐。
敲開九号院門,張冬崖第一眼就落在油紙包上,“嘿”了聲,道:“小子,雖說我也想多吃些你的孝敬,可過日子沒這個過法。
我聽說你那點工資大半寄回農村孝敬父母了,剩下那點還要接濟一個老軍屬?
再給我見天的買這些,還過不過日子了?
”
李源笑眯眯道:“張老,您就放心的吃吧。
我這些年多少攢了些錢……”
“你可拉倒吧!
”
張冬崖瞪眼道:“你拉饑荒的名聲都傳我耳朵眼兒裡了,還攢錢!
”
李源嘿嘿笑道:“沒事兒!
千金散盡還複來嘛,我今兒才提了級别,四級辦事員了,一月五十六塊錢。
給家裡寄回去四十,還有十六塊呢,足夠了。
”
兩人進了院子,張冬崖納悶道:“現在農村都在吃大鍋飯,你家要那麼些錢幹啥?
”
李源笑道:“十幾個孩子上學讀書吃飯,還有五個馬上要生了,多少錢都不夠,除非讓孩子不上學。
可不上學怎麼能行?
”
張冬崖郁悶了,道:“那我還怎麼吃得下去?
小子,你是故意的吧?
”
李源笑道:“沒事,拜師的抛費我師父那邊也給我補一些,她是贊成我多學些手藝的。
”
張冬崖嘟囔了句:“那往後該不會也想拿我的棺材本兒去拜别人吧?
你小子别腦後長反骨了……”
不過也懶得再啰嗦,接過油紙包,急不可耐的打開後,一股熏人的臭味散開。
李源倒退兩步,張冬崖卻是一臉陶醉:“真香!
”
李源:“……”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