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培謙沒有直接說,先從時秘書泡的茶開始聊天:
“你這茶成色不錯,是今年新茶嗎?
”
“去年的,不愛喝新茶,太澀!
”陳建華笑說:
“老姚,聽說老丁媳婦住院,你去看過嗎?
”
姚培謙:“……”
他為什麼,要去看一個司機的老婆!
陳建華将他當什麼,跟司機一個檔位?
姚培謙眼睛裡的喜悅,慢慢淡下去。
陳建華對他的臉色,視若無睹,繼續感歎:
“咱們和老丁,還有秦嶺,是一年的兵吧?
”
“那時候四個人在一起,多好?
”
“那時候,我在我爹手底下當兵,訓練比别人都辛苦。
”
“有時候會耽誤飯店,是老丁,每次都幫我偷偷留兩個饅頭。
”
“後來他嫌當兵苦,堅決退伍,進了工廠!
”
“誰知道工廠倒閉,他下崗了!
”
“多年的兄弟,怎麼可能看着他落魄?
”
“我第一次走後門,就是為老丁,給他辦了編制,放在我身邊開車!
”
“老丁是我兄弟,我一直念着他的情。
”
“他媳婦病了,我讓家屬過去探病,還讓辦公室主任過去陪護!
”
“老姚,你說我做的對不對?
”陳建華話裡有話。
姚培謙聽完,已經知道陳建華什麼意思,擔心什麼。
陳建華是陳家老幺。
陳老爺子兩個兒子,長子上山下鄉,回城的時候遇到泥石流,去世了,留下一個嗷嗷待哺的陳磊。
陳建華被給予厚望,從軍,參政,一路青雲直上。
但是随着陳老爺子去世,陳老太太思想狹隘,總認為被陳老爺子托孤的人,占了她家便宜。
陳建華和陳磊,受她影響,一路對顧家和穆家趕殺。
但是人家也不弱,陳家占不到便宜。
長此以往,成了執念。
或許因為顧家和穆家,陳建華反而更看重情義兩字。
他對别人重情重義,必須要求别人立刻回報給他。
否則,他就沒安全感。
陳建華給姚培謙說那麼一通話,不就是擔心姚培謙大全在握後,不給他好處?
知道對方尋求,姚培謙就知道該怎麼辦。
他跟着感慨:“是啊,一晃這麼多年過去,還真是懷念年輕的時候。
”
“老陳啊,有時候我想,如果咱們一直年輕該多好?
”
“當時,有沖勁兒,有幹勁兒,總覺着未來很多種可能。
”
“結果現在,咱們的回憶,都用十年計了。
”
“人一老,心也容易軟,總想跟從前的老哥們一起,聊聊天,說說話!
”
“老夥計,感情本就比較深!
”
“老丁媳婦住院,我是真不知道。
”
“你也知道,我因為跟玉華結婚,韓老爺子不待見我,不讓我去陸軍大院。
”
“所以大院裡好多消息,我都很滞後。
”
“哎,我那邊,一連出了好多突然事件,你看新聞,都知道了吧?
”
姚培謙話裡,給陳建華透漏出兩個個意思:
第一:他也念舊,還心軟,想跟老夥伴攜手共進;所以陳建華,你如果念舊,就将票給我,我虧不了你!
第二:他不知道老丁媳婦住院,因為事業心重,不是薄情寡義。
姚培謙說完之後,低頭抿口熱茶。
表完态,接下來就該正題。
他在心裡,默默思量,怎麼将話題,往選票上引。
對面陳建華,在他說完話後,就一直沒開口,默默的泡茶,品茶。
一雙細長的手,在茶案上忙來忙去,非常肆意。
姚培謙平常,都沒有這麼閑庭雅緻過,陳建華倒是過的舒坦。
他偷偷擡起眼皮,打量對方。
陳建華坐的位置,正對着窗戶。
外面綠樹蔥郁,打開半扇的玻璃窗,被風吹着,時明時暗。
光照打在陳建華臉上,樹影婆娑,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不知道為何,姚培謙覺着,此刻自己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狀态。
他慢慢閉上嘴巴,目光随着陳建華的手,在茶案上來回穿梭。
辦公室裡,一是之間,除了牆上挂鐘的聲音,就是茶杯之間輕微的碰撞聲。
電爐上的水壺,咕噜咕噜冒着水汽。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建華長歎一口氣:
“老姚,你有話,就直說,跟我你繞什麼彎子!
”
姚培謙:“……”
“陳磊那件事,我不怪你,是他年輕氣盛,技不如人!
”
“你這麼小心翼翼來找我,還真是讓我心裡,堵的慌!
”
姚培謙:“……”
“不就是一張票,值得你大費周章,從J城飛到我這嗎?
”
“來了還拐彎抹角,不進入正題,你平時工作也這樣嗎?
”
姚培謙:“……”
陳建華放下茶杯,仰靠在沙發靠背,以一種非常開放閑适的姿态,望着姚培謙。
“我那張票,不給你,還能給誰?
”
姚培謙:“……”
幸福來得有點太突然!
“老陳,你……”
他反倒,不知道怎麼說話了。
姚培謙,并不相信票得來的這麼容易。
陳建華笑了:“實話告訴你,我媳婦去陸軍大院,探望韓老爺子去了!
”
“秦朗停職,徹底完了,老爺子已經完全放棄!
”
“老姚,我說為了兄弟感情給你票,你不信!
”
“那老爺子放棄秦朗,以後還能指着誰?
”
“我這,也是壓寶,為了陳家的發展!
”
他說這話,姚培謙信了。
在什麼地方,說什麼話。
他甯願相信利益互助,也不相信什麼兄弟感情。
話題挑明,接下來說的話,就沒有那麼尴尬。
兩個人,很快達成協議。
姚培謙滿意的起身,從陳建華辦公室離開。
陳建華的秘書,出去送客。
等姚培謙坐上汽車,前面隔闆一放下,他的臉色,就變的陰郁難看。
時秘書在他身邊,大氣不敢喘,也不敢問,因為司機是陳建華的人。
陳建華的秘書轉回來,見陳建華立在窗戶前。
他上前,輕輕說:“人已經送走了。
”
“嗯!
”陳建華:“夫人已經上了飛機,你記着去接機!
”
“是!
”秘書回答完,也消失在辦公室。
陳建華望着窗外的風景,冷冷扯起嘴角。
樓下綠樹成蔭,朝氣蓬勃,可惜姚培謙,注定要成為明日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