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素貞沒去取錢。

　　她又出去打電話：“韓大夫，放心好了，我表妹婆婆來了。
”

　　“她可不是省油的燈，最摳門。
”

　　“表妹大出血幾率大，她那個婆婆，肯定會阻攔醫院輸血的。
”

　　因為輸血，貴！

　　韓玉珍放了心：“你盯着點。
”

　　輸血晚了，會死人。

　　死人，就是醫療事故。

　　沒有攝像頭，就不可能暴露患者家屬阻擾醫生去血庫取血的情況。

　　到時候，患者家屬反咬一口。

　　那麼，手術室裡的人，就沒辦法為自己辯解。

　　錢大夫是老專家，醫院肯定不處理她。

　　必須有人出來背鍋。

　　韓玉珍再運作一下。

　　想想都可樂。

　　甯奕殊肯定不認。

　　犯錯不認，那就是醫德不行。

　　她就成了過街老鼠，這輩子不能考醫師，幹不了醫生。

　　“甯奕殊啊甯奕殊，讓你調劑專業你不調，我就讓你什麼也幹不成！
”

　　…………

　　“血流不止，怎麼辦？
”甯奕殊腦門上全是汗。

　　“隻能用老辦法，宮腔内填充止血紗布條，等情況穩定後再取出來。
”錢大夫伸出手。

　　立刻有護士将紗布條放他手上。

　　但是手術台上的康秀秀，已經不行了。

　　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抓甯奕殊的手也垂落。

　　“康秀秀，堅強點！
你婆家那樣，肯定會給你丈夫再娶一個！
”

　　“新媳婦可能生一串孩子，到時候你的兒子，會挨打挨罵！
”“康秀秀，你願意這樣嗎？
”

　　甯奕殊急了：“血呢，取血的人呢？
”

　　輸過血，再進行補液、促宮縮等一系列的緊急處理，是能脫險的！

　　但是，首先必須輸血。

　　立刻、馬上！

　　“錢醫生，甯大夫，送血的人被一個老太太攔在門外！
”經出去看情況的護士，跑進來說情況。

　　甯奕殊怒：“為什麼？
”

　　“老太太說輸血貴，大孫子又沒事，所以……”護士都不好意思說下去。

　　甯奕殊擡頭：“錢大夫，我去解決！
”

　　她舉着鮮血淋淋的手，就沖了出去。

　　劉老太沒攔住取血，現在外面撒潑打滾，攔送血的人進去：“俺們家窮，不輸血！
”

　　“你怎麼這種老太太……”血庫的人都跟着着急。

　　如果因為血液供不上，患者死在手術台，都要受處分！

　　“輸血了，俺們可不付這個錢！
”

　　“媳婦死了再娶就行，俺們家屬不同意，你們不能救！
”

　　劉老太太坐在地上，抱着對方大腿，就是不撒手。

　　甯奕殊沖出來，看也不看劉老太，沖着血庫的人就喊：“把血袋扔過來！
”

　　“……”送血的人愣了愣之後，反應過來，立刻将手裡盛血液的密封盒子扔過去。

　　甯奕殊接了，轉身就走。

　　“你站住！
”劉老太朝甯奕殊撲過去。

　　甯奕殊一個側身閃開，但是手術服被拽住。

　　耽誤一分鐘，就是一條命。

　　甯奕殊将血液扔給身邊護士：“立刻比對血液條形碼、種類。
和劑量、有效期、加溫，趕緊的！
”

　　護士抱了血液就跑。

　　劉老太想跟着進去。

　　甯奕殊一伸手，将戴着手套，滿是鮮血的手，擋在劉老太眼前：

　　“你看見我一手血沒有？
那是你兒媳婦的！
”

　　“血液暴露在空氣中，會産生病毒。
”

　　“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全塗你臉上，讓産生病毒的血液滲透進你的皮膚！
”

　　“你不怕感染，不怕死，你就接着沖！
”

　　她知道劉老太沒文化，又迷信，對知識分子有一種天然的敬畏。

　　所以她胡扯一通。

　　果然劉老太不敢動，還退後一步、

　　甯奕殊轉身進将手術通道的門關上。

　　再進手術室，血已經輸上。

　　“滴……”

　　檢測器一串數據。

　　旁邊的護士高興：“情況好轉！
”

　　甯奕殊猛松一口氣，突然感覺很疲憊。

　　錢大夫也走下手術台，來到她面前：“很順利，你很好！
”

　　甯奕殊将預案做的特别全面，考慮了多種突發狀況，并一一提出方案。

　　因此手術過程雖然驚險，但都很從容。

　　錢大夫開始欣賞甯奕殊。

　　甯奕殊笑了笑。

　　她是為自己。

　　她怕康秀秀死在手術台，讓韓玉珍得逞，給自己，給整個婦産科惹下麻煩。

　　甯奕殊擡頭看了一眼天花闆的角落裡。

　　那裡有個攝像頭，閃着紅燈。

　　韓玉珍喊停了工程，但是陳永清搶先一步，将手術室和外面通道，以及手術室門口安裝完畢，并投入使用。

　　紀檢委檢查的是貪污受賄吃回扣，才不會多事拆除已經安裝好的。

　　所以，一切都已經拍攝下來。

　　…………

　　張素貞回家睡了一覺，第二天，才提上飯盒，裝作探病的樣子，慢慢悠悠回到醫院。

　　估摸着，康秀秀屍體已經涼透了。

　　但是婦産科靜悄悄。

　　她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人。

　　已經送太平間了？

　　劉老太怎麼不通知一聲？

　　“哎，她表姐！
”是劉老太的聲音。

　　張素貞循着聲音看過去：劉老太蹲在走廊盡頭的一号監護室門口。

　　那裡曬着尿布、花棉布啥的，一開始沒瞧見。

　　張素貞疾步走過去：“大娘，秀秀人呢？
”

　　“裡面睡着呢，生個孩子還暈過去，真當自己千金大小姐了！
”劉老太沒好氣。

　　“沒死呢？
”張素貞一時沒注意，說了實話。

　　劉老太：“啊？
是啊，竟然沒死，裝暈呢！
”

　　張素貞回過神，裝作關心的問：“大娘，手術啥情況，表妹醒了沒有？
”

　　“誰知道！
我說她表姐，醫院吃飯太貴了，今天我打算抱大孫子回去，這裡你多看着點！
”劉老太想走了。

　　大孫子沒事兒，難道讓她在這伺候兒媳婦？

　　張素貞轉了轉眼珠：“大娘，表妹檢查的都沒事，怎麼就住重症監護了？
醫院是不是故意的？
”

　　“……”劉老太沒聽懂。

　　“我說，重症監護室一天一百，普通病房才一天三十。
醫院是不是故意讓咱多花錢。
”

　　劉老太歎氣：“不是的，是兒媳婦失血過多，肚子用紗布堵着止血……”

　　“什麼，紗布？
”張素貞心裡一動，沒等劉老太說完，就叫起來。

　　她看過新聞，好多庸醫在病人肚子裡落剪刀、線頭什麼的。

　　這是個好機會啊。

　　沒死，也能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