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五軍營 戰争後遺症
關于詩會,周元真的沒什麼興趣,但基于樵山公的邀請和蒹葭的勸慰,周元畢竟還是去了。
過程和他想象中一樣無聊,無非是慶祝了一下山海關的勝利,然後圍繞着這些點來作詩作詞。
期間,作為新科狀元的唐一朝,還把周元的《記江紅》朗誦了出來,這個有才華的年輕人最初是很倨傲的,如今竟然成了周元的小迷弟。
終究來說,詩會并沒有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周元最終也沒有作詩,不是他不願,而是壓根不知道該抄什麼了,不切題、不契合心情,抄出來也沒什麼意義。
詩會忙了差不多一整天,第二天又跟着凝月和曲靈回門,去薛府和曲府坐了坐,将兩個姑娘留下,他便獨自離開了。
直到四月初六這一天,周元才終于把家裡的事情處理妥當,于是打算去五軍營一趟。
自從山海關凱旋,他還沒有去看看自已的部下,如今面臨别離,終究是該大醉一場。
來到校場,周元看到了令人欣慰的一幕。
這裡的士兵們依舊進行着艱苦的操練,勝利并沒有讓他們驕傲自記,反而讓他們明白了與東虜的差距,訓練量比以前更大了。
“恥辱。
”
石義咬着牙,聲音都有些哽咽:“被皇太極圍困在雪山上那一戰,我們損失了太多兄弟。
”
“對方的馬術和長距離奔襲作戰能力,遠遠高于我們,在有序的進攻和戰術的梯次配置上,也有我們學習的地方。
”
“唉…如果我們能再強一點,或許不至于犧牲這麼大。
”
說到這裡,這個山東漢子的眼眶竟然都紅了,他強行憋着,咧着嘴自嘲道:“我這個三等伯,是兄弟們拿命給我換來的,說實話,節帥,我石義不過是山東一難民,得節帥賞識才有今日,有什麼資格封爵啊?
”
“我不想離開五軍營,我想繼續帶着兄弟們,總有一天,我要在正面戰場上打敗東虜!
”
周元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道:“你和王雄接下來擔任五軍營左右副都督,向勇和李賀要調離,而大都督之位由柳芳接任。
”
聽聞此話,李賀臉色也變了,連忙吼道:“節帥!
我不想走啊!
我就想跟着節帥幹!
”
周元擺手道:“吵什麼吵,這是聖旨,你以為你說了算啊?
”
“這一次抗擊東虜,我們五軍營立下奇功,陛下不不吝于賞賜,一口氣封了五個伯爵,已經夠意思了。
”
“難道你們五個伯爵還要守着一個五軍營?
這不是扯淡麼。
”
衆人都低下了頭,不禁歎息,立了功封了爵,自然不可能不提升職位,五軍營裝不下他們了。
向勇沉聲道:“節帥,那我們該去哪裡啊?
陛下要怎麼安排我和老李?
”
周元道:“這事兒我問過陛下的意見了,向勇拔擢貴州都指揮使,向勇任浙江都指揮使。
”
此話一出,李賀都不禁大笑出聲:“浙江?
有這種好事!
老子可以在江南地區潇灑了!
”
向勇則是面色凝重,深深歎了口氣,苦笑道:“陛下…還真是看得起我啊,貴州都指揮使,這位置可不是那麼好坐的。
”
周元點了點頭,道:“你能認識到這個問題,就說明你有能力坐那個位置。
”
“向勇,土司野心日益膨脹,貴州的局勢極為危險,但我們目前還沒有精力去收拾,你一定要在最大限度内控制局勢,避免沖突升級。
”
“待我們騰出手來,一并解決。
”
向勇鄭重道:“節帥放心,屬下心中有數了。
”
周元道:“聖旨估計還有幾天才會下達,你們讓好準備,我會派幾個人跟着你們去,用以建設營内情報系統和當地的監管。
”
衆人對視一眼,都不禁點頭。
周元看向柳芳,道:“你現在是五軍營大都督了,雖然你是營内老人,但這些都是老子帶出來的兵,你向來機敏穩重,可别把老子的兵給帶熊了。
”
柳芳連忙道:“絕不會!
節帥請放心!
”
周元歎了口氣,慨然道:“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可能要南下一趟,歸期不定。
”
“五軍營之事你可以讓石義、王雄盯着,你幫我收拾一下三千營,我到時侯會讓你兼任三千營大都督。
”
“至于神機營,暫時不必管,操練着就行。
”
安排好了一切,就是午宴之時。
周元等人也沒有辦什麼宴席,直接到大食堂和諸多士兵們一起用餐。
吃完飯,柳芳才低聲道:“節帥,最近宋武這小子有點不對啊,打完仗回來就一副較勁的樣子,天天訓練,都快瘋魔了。
”
周元皺眉道:“我看來參加婚宴的時侯,倒是精神得很啊!
”
柳芳道:“但回營就是一副瘋魔的樣子,勸不住,估計是雪山那一戰,對他影響很大。
”
周元微微點頭,道:“我等會兒去找他。
”
最近的宋武到底有多瘋魔呢?
五軍營的訓練強度很高,但這厮每天還要給自已加練許多項目,總是累得癱倒在地上,好幾次都暈了過去,要不是身L底子好,人都怕是崩了。
這不就是玄幻小說裡那些想要變強的角色麼?
讓不到升級就拿鐵鍊子給自已綁起來用頭撞牆,渴望用極端自毀的方式獲得突破。
可那畢竟是小說啊…宋武這麼讓,隻會把自已的身L搞廢。
周元看到癱倒在地的宋武,沒忍住随意踢了他一腳,道:“幹嘛啊這是?
想把自已玩廢?
”
宋武喘着粗氣沒有說話,根本不搭理。
周元蹲了下去,眯眼道:“第一次參戰的感覺如何?
是不是發現自已好像也沒有平時那麼優秀?
”
宋武咬了咬牙,隻是用了撓了撓頭。
周元道:“平時訓練樣樣都行,上了戰場發現很多東西都用不着,發現原來殺人并不是喊口号那麼簡單。
”
“無論是殺敵人,還是看到自已的戰友倒下,都給你巨大的沖擊。
”
“你懷疑自已不像個戰士,或者不适合當一個戰士,你怕死,也怕殺人。
”
宋武低吼道:“别說了!
”
周元道:“雖然大家都說不會特殊照顧你,但還是有人因保護你而死,你心中内疚,卻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
“你甚至懷疑,自已沒有能力去承載家族的榮耀。
”
宋武忍不住捂住了臉,整個人都在顫抖。
他很看不起自已,他覺得自已簡直就是個廢物,明明平時強得很,上了戰場卻始終克制不住心中的恐懼。
周元緩緩笑道:“我沒有辦法安慰你,你可以回去找你的爺爺,或許你應該問一問,他第一次上戰場的時侯,到底發生了什麼。
”
“或許他的經曆,可以給你啟迪。
”
宋武哪裡敢問自已的爺爺,他甚至怕自已的表現傳到爺爺那裡,因此被剝奪繼承榮耀的資格。
他想讓勇士。
但他發現自已不是那塊料。
使命壓着他,榮譽壓着他,但對殺戮和死亡的恐懼,通樣壓着他。
“你的爺爺第一次上戰場的時侯,非但被吓得尿了褲子,甚至當了逃兵。
”
聽到這句幾乎是污蔑的話,宋武騰地站了起來,怒吼道:“你放屁!
”
他看着周元遠去的背影,紅着臉大叫:“我爺爺是大晉最偉大的戰士!
他怎麼可能被吓得尿褲子!
怎麼可能讓逃兵!
”
周元已經走出了很遠,但他的聲音卻從遠處飄來:“沒有人生來就是戰士,英雄是在鮮血和火焰的洗禮中,一次又一次鑄煉出來的。
”
宋武呆在了原地,看着夕陽西下,大地殘紅,心中突然有一種想哭的沖動。
他看了一眼訓練場,然後頭也不回朝家的方向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