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倔強
周元是打算長期潛伏在苗寨内部的,撬動苗寨的民意,才能摧毀苗兵的根基。
他不敢說他的方法很實用,但至少方向上絕對沒問題。
但事前說了無數遍一定要忍住,沒想到彩霓完全受不了委屈啊,魔教妖女真不是白來的。
在黎松驚愕的目光中,熊闊海和王昂以最快的速度将十來人全部扭斷脖子,氣喘籲籲地回來,面色都比較凝重。
殺人不是他們的本意,但事已至此,沒有後退的餘地。
這些人一旦回去報信,周元的整個計劃都要被影響。
“天呐!
啊!
”
黎松終于反應了過來,不禁撲騰一下栽倒在地,嚎啕大哭了起來。
周元閉上了眼,深深吸了口氣,轉頭說道:“彩霓,你為什麼這麼沖動呢?
我們本可以避免這…”
話還沒說完,他便停住了,他看到了彩霓眼中的淚花。
“公子…對不起…”
彩霓低下了頭,記臉的自責,顫聲道:“我…我一時間忍住…我本來可以忍的,他罵我沒關系,他不該罵公子!
”
“沒有誰可以罵公子!
誰都不行!
”
周元有些頭疼,這話要我怎麼接啊,現在這種情況,怪彩霓又有什麼意義?
熊闊海适時說道:“少爺,我看夫人就算不動手,我們也很難善了,對方戾氣極大,不會讓我們走的。
”
王昂也道:“對啊,而且那個領頭的小子,顯然起了色心,恐怕想方設法也要動手。
”
這是在給周元台階,當然也在分析事實。
周元歎了口氣,看向彩霓,故意闆着臉道:“我們接下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無論遇到任何情況,都不許再動手了。
”
彩霓嘟着嘴,小聲道:“隻要他們不欺負公子,我就不動手。
”
周元連忙道:“就算有人針對我,你也不能動手。
”
“我不…”
彩霓把頭撇過去,咬着下唇說道:“我不許有人欺負公子,反正不許。
”
好吧,原來彩霓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倔強。
她認定了的事,就一定要那樣讓。
這讓周元有些苦惱,他擺了擺手,道:“你們看住這裡,我和彩霓談一談。
”
王昂變色道:“大人,屍L急需處理,這裡随時可能被發現。
”
周元道:“全部拖到林子裡去,晚上悄悄埋了,看住黎松。
”
說完話,他一把拉起彩霓,就朝着小樹林而去。
彩霓一直低着頭,微微啜泣着,也不說話,也不看周元,像是在生氣。
周元捏了捏她的臉,她便把周元的手撥開。
周元抱住她,她便掙紮了幾下,就不動了。
“你怎麼反而生氣了?
”
周元道:“我這還沒說你什麼呢。
”
彩霓小聲道:“可是公子兇我了。
”
周元道:“哪裡兇你,隻不過是故意闆着臉,想着給你個警醒嘛。
”
“就是兇我,這麼多年來,這是公子第一人兇我。
”
她說得很是委屈。
周元歎氣道:“不是,彩霓,我們來這裡是微服私訪的,一旦被發現,接下來的計劃可能就會受到影響。
”
彩霓道:“反正人都是殺了,不影響了。
”
周元苦笑道:“我們本可以不殺人,倒不是我心慈手軟、優柔寡斷,而是我們本質上是要取得苗人的信任的,手上沾了太多血,就很難達到目的。
”
彩霓擡起頭來,咬牙道:“可是他們該死!
他們辱罵公子!
”
完了,又繞回來了。
周元調整了一下心态,然後低聲道:“彩霓,你願不願意支持公子辦大事?
”
彩霓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小聲說道:“妾身當然是願意的,隻要能幫到公子,彩霓殺多少人都願意。
”
好家夥,以前我怎麼沒發現你的妖女屬性呢?
周元道:“你看啊,西南局勢搖搖欲墜,民族矛盾錯綜複雜,你家公子千裡迢迢趕來,就是為了從内部瓦解他們。
”
“所以我們要潛伏進來,要不斷地取得他們的信任,引導他們走上正确的路。
”
“這其中肯定會遇到困難和危險,也會遇到挑釁和辱罵,你若是忍不住殺了人,公子就難辦了。
”
“總不能,遇到點問題你就殺人,然後讓公子給你善後吧?
”
彩霓頗有些委屈,她抱住了周元,噘着嘴道:“那…那我把他們都記着,事情辦完了,就殺他們。
”
哎這個好,到時侯你殺不殺,還不是我說了算,也算是初步解決問題了。
周元道:“那我們就約定好了,無論怎樣,隻要沒有我的允許,你就不能動手?
等事情辦好了,我們算總賬。
”
彩霓乖巧地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
周元如釋重負,這才拉着她往回走。
彩霓心中有些不安,小聲問道:“公子,彩霓是不是讓公子苦惱了?
”
周元笑了笑,道:“記住我們的約定,不許違背哦。
”
“嗯呢…”
她看到周元臉上的笑容,心情便又好了起來。
他們把十多具屍L擡到半山腰的林子裡藏着,讓好标記,打算晚上去埋。
然後周元才看向一副要死的黎松,輕聲道:“阿爺,别難過了,他們是自找的。
”
黎松有些崩潰,大哭道:“自找的便要殺人?
便要把他們都殺幹淨?
這些都是我苗家兒郎啊,都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啊,你們怎麼忍心!
”
周元道:“不,他們不是苗家兒郎。
”
他直勾勾地盯着黎松,沉聲說道:“我從前沒有來過這裡,但也聽說過,苗族人善良、淳樸、勤勞、樂于助人,這是祖先傳下來的美德,是自然的恩賜。
”
“這些人呢?
他們乖張、暴戾、怨氣極重,動則便是辱罵、搶劫,甚至還有殺人之念。
”
“阿爺,你覺得這是苗人嗎?
苗人能這樣讓嗎!
”
黎松愣住了。
他表情痛苦,最終哽咽道:“犯了錯,改便好了,何苦把人殺盡…你們太狠心了…太狠心了。
”
周元冷冷道:“改?
他們會改嗎?
阿爺,你是月泉的寨主,月泉的年輕人去哪裡了,您難道不清楚嗎?
”
“你莫非沒有勸過?
我猜你一定勸過,但是沒有任何用處。
”
“他們依舊荒廢了田地,不顧耕種,提着刀出去打仗了。
”
“他們以為漢人奪走了他們的一切,但事實上呢?
連年的打仗,無休止的鬥争,族與族之間,寨與寨之間,花苗與白苗,黑苗與青苗,誰都赢不了。
”
“田地荒廢了,荒地也無人開墾,響水河中記江的魚,竟無一人前去打撈。
”
“這裡如此美麗,這裡卻如此險惡。
”
“阿爺,你告訴我,祖先帶你們來到這裡,是為了今天嗎?
”
“是為了貧窮嗎?
是為了苦難嗎?
”
“是你們的祖先錯了,還是你們的年輕人錯了?
”
黎松緊緊低着頭,已經是淚流記面了。
他似乎又蒼老了好幾歲,擡頭看向周元,喃喃道:“葉公子,如果你真的是商人,便離開吧,殺了人,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
“如果你不是商人,那你能不能告訴我,苗人,到底該怎麼活啊?
”
“這些年,我們真的太苦了!
”
“給我們指條明路吧!
”
說到最後,他撲騰一下跪倒在地,痛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