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城的顧家,收到信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
顧老爺子、百裡雲霽師叔侄和顧茗,圍坐在院子裡梧桐樹下的桌子邊,正在用晚餐。
顧茗吃著賣相不怎地的飯菜,吐槽道:“爺爺,這晚餐是你親手做的吧?
一看就是您老人家的傑作。
”
顧蕭瞪了他一眼,道:“你小子,才過幾天好日子,就忘了當初吃糠咽菜的時候了?
這些菜怎麽了?
有雞有肉的,在青山村的時候,能吃到這麽豐盛飯菜的人家,還沒幾戶呢!
”
被訓了一頓的顧茗,縮了縮脖子,在心中繼續吐槽:在青山村的時候,顏嬸做得野菜,都比您煮的這些豬食有滋味!
顧蕭見孫子老實了,又開始把槍口對準了小孫女:“葉兒這孩子也真是的!
英姑不過是隔著房的親戚,而且輩分比她還高一輩,哪用得著她去添妝?
把份子錢留下就是了!
這丫頭,就愛瞎湊熱鬧!
”
顧茗馬上跳出來維護妹妹:“爺爺,妹妹這是重感情!
在青山村的時候,英姑姑給妹妹幫過幾個月的忙。
妹妹想親自送她出嫁,也在情理之中。
”
“臭小子,你爺爺我還用你提醒。
滾犢子!
這盤醃肉炒辣椒,你給老子吃完,一丁點都不能剩!
浪費食物是可恥的!
”顧老爺子銅鈴般的大眼一瞪,指著剩得最多的菜,用命令的語氣道。
、
顧茗哀嚎不止:“爺爺,那盤菜鹹的能當醃菜了,我要是把它全吃了,今晚能喝光一缸的水!
”
“秋燥,多喝點水是好的!
”顧老爺子一副“我這是為你好的表情”。
這爺孫倆在一旁打機鋒,百裡雲霽和江中天互相對視一眼,非常識時務地一言不發,隻扒拉碗裡的飯。
滿桌子的菜,不是鹹了就是沒味道,就連飯都蒸軟了,不成顆粒。
這樣的飯菜,他們都吃了大半個月了。
從青山村回來,就沒吃過順口的飯菜!
“嗷——”熟悉的叫聲,打斷了爺孫倆之間的爭辯。
飯桌上的四人凝眸望去,發現牆頭上站著一隻小黑貓,脖子上系了個醜醜布袋。
“小墨!
”顧茗率先認出它,“這小東西不是一直在妹妹身邊嗎?
怎麽突然回來了?
還是說,妹妹已經回到衍城了?
”
牆頭很高,他怕小黑貓不敢往下跳,取了修繕屋頂的梯子,哼哧哼哧往牆上爬去。
他好不容易爬到小黑貓的旁邊,剛想伸手去捉小貓。
人家卻留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輕輕一躍,落在了地面上。
江中天的視線,集中在小黑貓脖子上掛的布袋上:“這麽醜的袋子,肯定是出自小師姑之手。
讓小黑貓回來傳信,小師姑也太異想天開了吧?
青山村距離衍城加起來要六七天的路程,也不怕小貓走丟了!
”
弑天不悅地看了他一眼:小看本獸!
就這點路程,怎麽可能難得倒本獸?
五湖四海,隻要本獸到過的地方,就絕對不可能有“迷路”兩個字!
顧蕭從小黑貓的脖子上取下小布袋,打開一看,還真是小孫女的狗爬字。
幾眼把信掃完,顧蕭眉頭忍不住越皺越緊。
“爺爺,妹妹信上說的啥?
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回來?
”顧茗見狀,恨不得把爺爺手中的字條搶過來。
“你妹妹說,她在外面遇上了她師父,被她師父帶在身邊教導。
短時間內是回不了衍城了!
”顧蕭心中不知道是啥滋味。
小孫女跟她師父學製藥,這是好事兒!
可是,又有種自家寶貝,被別人借去把玩,又不能拒絕的感覺。
“什麽?
”顧茗哀嚎著。
這豈不是代表他還要再被爺爺的蹩腳廚藝荼毒好些日子的意思?
“爺爺,以後早飯和晚飯,還是孫子來做吧。
您年紀也不小了,別累著!
”
“臭小子,嫌棄你爺爺的廚藝,還說的這麽冠冕堂皇!
上了幾天學堂,就學得這麽乖滑!
”顧蕭看著桌上剩了大半的飯菜,一摔筷子,“不吃了!
走,老子帶你們下館子去!
”
當坐進“慶豐樓”的雅間時,顧茗還嘴欠地吐槽道:“爺爺,你不是說不該浪費嗎?
家裡的那些食材的價值,夠村裡人十天的夥食了!
”
“誰說浪費了?
明天帶給酒廠的大黃!
它可比你有用,吃飽了還能看廠子!
你呢?
除了浪費糧食,啥用都沒有!
”大黃是不知從哪跑來的流浪狗,餓得皮包骨,腿也瘸了一隻。
顧老爺子好心把它帶回酒廠,治好傷腿,每天帶些剩飯剩菜過去喂它。
現在吃得膘肥體壯的!
大黃是一隻盡職的狗,廠子裡要是來了生人,它總是警惕地盯著對方。
如果有什麽不軌的行為,它就會勇猛地撲上去。
有個混進廠子盜秘方的,就是大黃發現並抓到的!
從此以後,顧蕭總是把它掛在嘴邊,讚不絕口!
顧茗不服氣地道:“我將來是要考武狀元的!
怎麽可能是吃白飯的?
有個詞叫‘厚積薄發’,說的就是我了!
爺爺,這口水雞可真好吃,明天咱們還來吃吧!
”
“你小子,知道這一盤口水雞能買多少隻雞嗎?
你當家中有多少家底,還想天天來吃?
”顧老爺子教訓起孫子來,毫不留情。
顧茗扁扁嘴,不服氣地道:“這道口水雞,還是妹妹的方子呢!
沒有妹妹的新式菜,慶豐樓哪裡會這麽火爆?
咱們來這裡用飯,他們好意思收錢?
”
顧蕭的臉頓時拉了下來,冷哼道:“你小子才過幾天好日子,就開始膨脹起來了?
要是這樣下去,你連祖宗是誰都不記得了!
我看哪,這武狀元你也不用考了,即使老天不長眼,被你考上了,也是禍害百姓的貪官!
明天,老子就帶你回青山村,修修身養養性,什麽時候想明白了,再說別的吧!
”
顧茗個子再高大,畢竟還隻是個十二歲的孩子。
妹妹在慶豐樓“步蟾宮”雅間,請君家九公子和幾位學子用飯的事,被族學裡的同窗們知道了,他在族學裡的人緣直線上升。
在他看來,妹妹在慶豐樓佔著份子,就是慶豐樓的半個主人。
在自家的酒樓裡吃飯,哪有收錢的道理?
妹妹請的那幾次客,不都沒有結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