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秦老就來找鐘老。

　　氣溫很低，穿着超厚羽絨服的鐘老冷得跺腳，朝手心哈氣，“這天也太冷了，風刮得人臉疼，虧你想得出來，要晨練。
”

　　秦老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想多活幾年，就得鍛煉身體，我昨天看到一個視頻，有個老頭比咱們小三四歲，每天早上六點起來鍛煉身體，玩單雙杠，還轉二三十公斤的呼啦圈，咱們年輕的時候比同齡人要更加努力，年紀大了，也不能比同齡人活得頹廢。
”

　　鐘老跟在秦老的身後慢跑，“你這幾年變化挺大的。
以前做啥事都沒勁，總得我來催着你辦事。
”

　　秦老奇怪地望着鐘老，“沒有吧！
我一直很開朗。
”

　　鐘老笑着說，“自從你收了關門弟子，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你啊，别嘴硬了。
”

　　秦老哈哈大笑，“小趙給我的影響的确很大，他做的事情，件件都足以讓人豎大拇指。
”

　　鐘老感慨，“當年我應該不讓的……”

　　這話鐘老第一次說！

　　秦老的得意笑道，“這世上可沒有後悔藥。
”

　　“木秀于林啊，太多人眼紅了！
副院長公示文件，遭到很多人投訴。
有人甚至在他有私生子上做文章。
”鐘老面有憂色。

　　“那也不能怪趙原，隻能說這段感情很離奇。
許家的女孩比我們更有先見之明，當時趙原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醫生。
”秦老感慨道。

　　鐘老沉默片刻，感歎道，“小趙的成就注定超過咱們了！
”

　　語氣有蕭索、失落，亦有振奮、欣慰！

　　沿着路，又跑了十來分鐘。

　　秦老突然發現鐘老落下了。

　　他朝後面望去，鐘老捂着胸口，弓着腰，喘着粗氣。

　　他趕緊跑回去，将手放在鐘老的腋下。

　　“老夥計，你怎麼了？
哪兒不舒服？
别吓唬我啊！
”

　　鐘老感覺頭部撕心裂肺的疼痛，胸口悶悶的，朝秦老低聲說道，“老秦，我好難受，不出意外應該是要腦梗了！
你趕緊給我叫救護車！
”

　　鐘老對自己的身體情況很了解。

　　秦老頓時慌了，趕緊掏出手機，撥通吳海的電話。

　　“我們在什刹海公園，老鐘疑似腦梗，趕緊派車來接我們。
”

　　吳海被吓了一跳，“我這就派車！
”

　　打完電話，秦老望向鐘老，閉上眼睛，他打開手機的電筒功能，掃了一下鐘老的眼睛，瞳孔已經渙散，不聚光了。

　　“老鐘，你千萬要堅持啊！
”

　　秦老懊惱無比。

　　他知道老鐘一直對家裡人藏着秘密。

　　這個秘密自己是知道的！

　　跟他腦子裡的血管瘤有關。

　　血管瘤不止一個，像是集束炸彈。

　　拆除不易，在處理的時候，容易造成損傷。

　　鐘老怕因為手術變成一個廢人。

　　老對手一生要強，他甯可站着死，也不可能跪着活。

　　沒想到，今天突然爆雷了！

　　……

　　中庸醫院。

　　神經外科。

　　一向眼高于頂的專家們忙得焦頭爛額。

　　科室剛剛收治鐘老，他可是當今外科醫學的元老級人物。

　　鐘老的女兒、女婿，兒子、兒媳，秦老等人等着結果。

　　鉛門打開，負責搶救的主刀醫生走了出來，“經過我們的積極搶救，病人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
但我們發現病人腦部有很多定時炸彈，需要手術才能根治。
”

　　“這台手術的成功率怎麼樣？
”鐘老的女兒輕聲問道。

　　“百分之六十左右！
”主刀醫生無奈回答。

　　鐘老的女婿迫不及待地問道，“沒有提高的辦法嗎？
”

　　盡管答案傷自尊，但主刀醫生如實相告。

　　“如果換做程教授和王院士來做的話，成功率能達到百分之七十。
當然了，論成功率，肯定是趙原院士最高。
因為從年齡、案例來看，趙原院士處于絕對優勢。
”

　　換做面對病人家屬，主刀醫生絕對不會說這種話。

　　能請到程教授或者王恩麟來做手術，那得多難？

　　不過，秦老在場，而趙原是秦老的學生。

　　而且，鐘老與趙原關系極佳。

　　“我給趙原打電話，讓他跑一趟。
但他趕過來最快也得五六個小時。
”

　　“我們可以領軍令狀，确保老先生六小時内不會有危險。
”

　　秦老當着鐘老家人的面撥通趙原的電話。

　　趙原聽完秦老說明情況，也是半晌才回過神，“我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
”

　　秦老極為少見地向趙原施加壓力，“老鐘能不能活就看你的了。
”

　　趙原挂斷電話立即與胡麗聯系，胡麗幫趙原找到了私人飛機，半小時後，從白雲機場飛往燕京。

　　抵達中庸醫院。

　　鐘老的女兒、女婿在門口等待。

　　“鐘老怎麼樣了？
”趙原下車之後，表情凝重地關心鐘老的病情。

　　“人暫時沒事，還在觀察當中，但腦部有多處血管瘤，随時面臨二次腦梗的風險。
”

　　以中庸醫院的實力，很多醫生都可以做這台手術。

　　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和勇氣來做這台手術。

　　鐘老的身份特殊，除了頂尖的外科醫生，誰敢動刀？

　　如果手術失敗了，外在壓力放在其次，内在壓力足以讓任何人崩潰。

　　程教授和王恩麟院士都可以做這台手術，他們也願意接受。

　　但鐘老家屬更希望趙原來主刀手術。

　　沉重的信任感，壓得趙原也是喘不過氣。

　　他在路上看過鐘老的片子，知道為何主刀醫生對手術充滿悲觀。

　　手術或許能做下來，但想讓鐘老全身而退，機會渺茫。

　　老太太看到趙原出現，瞬間淚如雨下。

　　“小趙，你來了，太好了。
”

　　趙原拍了拍她的手背，“老爺子吉人天相，一定沒事。
”

　　鐘老的孫女走到趙原的面前，從兜裡掏出了一個小本子，紅着眼睛說，“爺爺答應我，帶我去找你玩。
現在你來了，我把禮物提前送給你。
你要答應我，一定要治好爺爺。
”

　　鐘老帶着孫女在粵省療養院住過一段時間，當時趙原跟小女孩相處很融洽。

　　趙原接過本子，翻開一頁，上面畫着一個大人，還有一個小女孩，小女孩手裡拿着一包薯片。

　　在她的心中，自己是喜歡跟她搶零食的大朋友。

　　趙原強忍鼻子酸澀，認真承諾，“嗯，爺爺會沒事的。
”

　　他腳步略有些沉重地走出病房。

　　掏出手機，先給程教授打電話。

　　随後又打給了王恩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