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們費了許多力氣,終于将楊長軍拉開。
一個守衛去扶方觀岩,方觀岩沒起,坐在雪地上,擡手抹了抹鼻下的血,擡頭冷冷的看着楊長軍。
楊長軍被七八個守衛壓在地上,唯恐他再暴起,楊長軍帶來的人馬沖上去推走他們,雙方發生激烈的沖突。
“都給我住手!
”楊長軍扯開鬥成一團的手下們,摸出把匕首朝方觀岩扔去,“方觀岩,我大哥人呢!
醉仙樓發生什麼了?
那幾具屍體怎麼回事!
”
匕首跌在方觀岩身前雪地上,刀刃上帶着凝固的血,刀把上纏着幾絲很細的銅絲,這些銅絲是可拆卸的,皆為方府上半年特意定制的一批匕首。
方觀岩看着匕首,笑了:“你們三個兄弟,一個胸無大志的匹夫,一個畏手畏腳的懦夫,一個沒長腦子的莽夫,都是蠢貨!
”
“你把我大哥和世子弄哪裡去了!
”楊長軍爆吼,徹底失去耐心。
“最先動手的人不是我!
”方觀岩叫道,“是你大哥,他和世子現在都在夫人那,但是我勸你,你一個人去了也沒用,除了白白送死!
”
楊長軍一愣,他的手下們也愣住。
“送死”兩個字說的實在太過嚴重,雖然在醉仙樓見到那些屍體時他們同樣驚愣,可是,現在局面真的發展成這樣,你死我活,頭破血流?
“到底發生了什麼!
”楊長軍說着,一把沖上去揪住方觀岩的衣領,“顔青臨她想幹什麼!
”
“世子不聽話,楊冠仙也不懂事嗎?
”方觀岩抓着楊長軍的手想掰開,“不會見人眼色行事,目中無人,我說一句難聽的,他們落在了顔青臨手裡,夏昭學不會有事,你大哥楊冠仙這條命那就說不定了!
”
“他們在哪?
!
”
“豐和縣。
”
“你跟我一起去!
”楊長軍扯起方觀岩,“走!
”
“你别逼我動真格,”方觀岩反抗道,“你要送死你自己去,我們謀劃那麼久為的就是今日,你要是敢在今日搗亂,不僅楊冠仙要死,楊長山也活不了!
活活他扒掉一層皮!
”
“我打死你!
”楊長軍暴躁怒吼,又一個沙包大的拳頭揮了過去,方觀岩的眼角破了,整塊皮肉高腫。
衆守衛們忙撲來,拉扯着楊長軍往外,又是一番混戰。
方觀岩被打的雙眼昏黑,耳朵嗡嗡作響。
肚子忽然一陣銳痛,那楊長軍在混亂裡撿起那把匕首,刺入了他的小腹。
匕首被拔出去後,楊長軍又朝他脖子刺來,被守衛們撲開。
“你真以為老子不敢剁了你!
”楊長軍捏着匕首指着他吼道,“我殺了你!
”
方觀岩的兩個近衛扛起方觀岩朝馬車上跑,其餘人拼死攔住楊長軍。
“不關我們的事,楊三爺!
”
“真的,是顔夫人幹的,跟我們家爺沒關系!
”
“人也不是我們殺的,是顔夫人的人!
”
……
守衛們紛紛說道。
吓壞了的車夫忙駕車逃離,楊長軍踢開身邊這些礙手礙腳的守衛,喘着氣看着馬車,惡狠狠的啐了一口。
“你們騙鬼!
”楊長軍咬牙說道,洩憤一樣踹向一個守衛的肚子,對自己的手下說道,“全給我殺了!
我醉仙樓死了人,這幾個也别想活!
”
方觀岩痛的渾身冷汗,唇色都白了,他捂着肚子,幸好冬天衣服厚實,雖然還是傷到了,但不至于緻命。
兩個近衛扶着他,一個人給他止血,一個人探出車窗外邊往身後看。
車夫飛快奔着,邊揚鞭揮打,讓前邊的流民快滾蛋。
馬車朝下坡跑去,速度越來越快,前邊出現一塊凸出的石坡,車夫勒不住奔跑的馬勢,慌張間一聲驚叫,完整的話都來不及發出,車輪軋過石坡,飛沖了出去,整輛馬車往雪坡下摔去,人仰馬翻。
楊長軍本要往他們追來,見狀不屑再尋,立即掉頭朝豐和縣方向而去。
去往豐和縣的路上全是人,都在往京城方向趕去,地上的大雪有很深很深的滑痕,那些行軍樓和戰車便正是從豐和縣出去的。
楊長軍用馬鞭揮開那些擋路的流民,朝豐和縣狂奔。
豐和縣最北的小靈村外全是民兵和用米粥雇來的健壯流民,村外橫置着長長一排長木槍刺,用來防那些橫沖的流民。
村子東面人較少,十來個男人兩兩擡着屍體出來,扔往村子東邊的長山溝裡。
其中兩個男人走在人群後面,行動很緩,手裡擡着的“屍體”實在太沉。
山溝裡面滿滿的積雪,其下雪層裡面已不知掩埋了多少屍體,除卻死在豐和縣附近的流民,還有大量偷偷跑進來藏身或偷吃,結果餓死病死凍死在角落裡的流民,待來年開春,積雪融化,還要再重新處理這些屍體。
冬日風寒,長山溝這邊的風卻似乎更冷更陰,村民們都不願意在這裡逗留,一将屍體扔下去便匆匆跑了。
走在人群最後面的兩個男人,繞往了一條遠路,在崎岖的山坡後張望,确定四周無人,忙将手裡的“屍體”放下,解開封口。
楊冠仙喘着氣從麻袋裡坐起,拉扯着自己的衣領,大口喘氣:“快憋死我了!
”
“爺,您先起來!
”
“這裡不能多呆的!
”
兩個男人忙說道。
楊冠仙扶着他們爬起,揉了揉自己的腰和屁股,擡頭看向遠處的小靈村和天盡頭相鄰的環山村,心裡焦慮難安。
一個手下将麻袋扔下山溝,說道:“爺,咱走吧!
”
楊冠仙點點頭,收回目光,跟着兩個手下朝外走去。
崖邊的積雪深厚,楊冠仙撿了根粗木枝做杖,不過因為體型較胖,有時候沒控制好,一腳踩下去,比兩個手下要陷得深很多,拔出來就跟費力了。
為了節省體力,他全程沒說話,等走到前面一個僻靜山谷坐下,他才問道:“有沒有去打聽過,城裡現在是什麼情況了?
”
“那幾個‘大家夥’剛被送走,”高一點的手下說道,“去的都是永定門,城裡的情況不清楚,我們是繞西邊來的,其他幾個城門全被大軍駐守着。
”
“東平學府呢?
還在麼?
”
“在的,在的,我們出來時,聽說宋尚書家的二兒子帶兵在那邊攔下了宣武軍的人!
”
楊冠仙頓了下,這才長長的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