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夏昭衣拎着小竹籃早早的下樓了。
對客棧裡面新住進來的這位小客人,掌櫃和跑堂的都覺得好奇,并且她的言行舉止有禮有序,實在令人心生好感,見到她便想同她笑着打招呼。
夏昭衣一一回笑,出了門跟昨日一樣去附近的包子鋪和茶樓酒肆逛了一逛,便朝青山書院走去了。
青山書院原本建在城外,後來走水了,大火燒傷燒死了許多人,這其中,大部分人是為了搬出書院裡面的藏書而葬身火海的。
此事被大臣上報後,宣延帝深覺痛心,直接在城裡賜了塊風水寶地給他們重建。
當時這個皇命一下來,滿朝文武百官都齊齊稱頌宣延帝惜才如寶,仁厚禮賢。
如今一晃,都快已七年了。
夏昭衣站在青山書院門口,看着不那麼嶄新了的門匾,心中生出許多感慨,還有至深至切的悲。
她略微整理了下,擡腳朝裡邊走去。
門口的護院從她出現後,目光就在她身上了,見她這樣走來,正準備發話,小女童卻先開了口:“我這裡有東平學府詹陳先生的推薦信,”她拿出一封信來,“我想要見這裡的院士一面。
”
詹陳先生。
一聽到這四個字,護院的神色松緩下來,接過信說道:“那你在這裡稍等,我送進去。
”
“有勞了。
”夏昭衣道。
護院拿着信進去,不到兩炷香的功夫便出來了,身旁還跟着一位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四下望着,再看着夏昭衣:“你兄長呢?
”
“兄長今日忽然生了大病,卧床難起,但因詹陳先生已給了推薦信,且說好的就是今日,兄長怕失信于人,所以令我前來遞信。
”夏昭衣道。
“也好,”中年男子點頭,“不過他既已生病,來不了也不算失信于人的。
”
“還有一事,想請先生幫忙,”夏昭衣又道,“我有一位故人托我帶幾句話給貴書院的郭庭先生,這位先生可在?
”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心裡面略有一些忐忑,生怕會說已不在了。
不過好在,中年男子直接便點頭了:“他倒是在的,你若想見他,同我來吧。
”
“好的,”夏昭衣舒心一笑,嫣然燦爛,“多謝先生啦!
”
書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最西邊的一座小院子裡挂滿了鳥籠,一個布衣男子握着筆,正在畫一隻鳥籠裡面的鳥兒。
布衣男子身旁站着一個年齡相仿的女人,同樣一身布衣,挽着發髻,安靜的陪着布衣男子,邊擡頭去看那邊的鳥兒。
“郭庭!
”中年男子走來,開口叫道。
布衣男子沒回頭,正聚精會神的在畫畫。
旁邊的女子回頭,伸手在唇前比了一個“噓”。
“噓什麼噓的,”中年男子叫道,“來了個不簡單的人物呢,你可知道我身邊這小女童是個什麼人?
”
女子朝他身後的女童看去,除了幹淨漂亮,氣質姣好一些外,看衣着和打扮,看不出來有什麼名堂。
“她是……”女子開口問道。
“東平學府的詹陳先生親筆給這位女童的兄長寫了推薦信,推薦來我們青山書院讀書呢!
”中年男子說道。
“詹陳先生?
”女子訝然,“詹陳先生的親筆推薦信?
”
她重新看回到女童身上,這才覺得厲害了。
詹陳先生的名望頗高,而且性情孤傲,似乎從來沒做過這樣寫推薦信之事。
布衣男子也執筆回過頭來,看着夏昭衣,目光好奇的打量,最後和她對上視線後,布衣男子忽的一愣。
這女童眸光裡的眼神,他瞬息覺得非常熟悉,似有什麼在腦海裡邊一閃而過。
她看着他,眼眸裡面忽然帶起了些許笑意,秋水落花般和暢。
“那她兄長呢,”郭庭開口說道,“不是她兄長要來這裡讀書的嗎?
你将她帶到我這,又是作何?
”
“這女童說跟你認識,有位故人托她帶話給你呢,”中年男子道,“我人可帶來了,你們聊吧。
”
說着,中年男子看向夏昭衣:“阿杏,我先走了,等下你若是不識路,你讓郭庭帶你離開吧。
”
“是阿梨,”夏昭衣道,“梨花的梨。
”
“好好好,阿梨,我這次記住了。
”中年男子笑着道。
夏昭衣也微笑,待他離開後,轉頭看向那邊的郭庭。
女子走來,開口說道:“阿梨,梨花的梨?
”
夏昭衣已記不得自己同多少人這樣介紹自己了,現在聽别人這樣說起,覺得好玩,笑道:“對,叫我阿梨便好。
”
她看着女子的盤起來的發髻,再看了郭庭一眼,說道:“姐姐,你是郭庭先生的妻子嗎?
”
女子臉頰微羞,點了點頭:“嗯,是的。
”
夏昭衣心裡浮起暖意,如此看來,郭庭應該是過得不錯了,至少沒有被夏家的事情牽扯。
她轉向郭庭,抱拳拱了下,說道:“郭庭先生,夜枕星夢山河,攜友狂醉高歌。
”
郭庭一愣,手裡的筆差點沒拿穩,不過容色到底保持着平靜,隻是眼睛裡面的眸光變緊,凝在了女童身上。
“你在說什麼?
我不知道。
”郭庭說道。
一旁的女子奇怪的看向郭庭,再了解他不過了。
“郭庭先生,孫大哥……你就不記得了嗎?
”夏昭衣又道。
郭庭抿唇,面色有些青白,看着這個女童,一時間心緒狂湧。
“我不是壞人,也不是來試探你的,我認識孫大哥,也認識你,更認識……”她目光朝一旁的女子看去一眼,繼續說道,“夏二哥。
”
郭庭放下筆,腦袋有些嗡嗡的。
“三郎,你怎麼了。
”女子問道。
“我無事,”郭庭朝她看去,“我同這女童說些話,你先去忙吧。
”
女子微頓,隻好點頭:“好。
”
她看向夏昭衣,微微笑了下,而後轉身離開。
“你随我來。
”郭庭說道,随便拿了鎮紙壓在未完成的畫上,便轉身朝另一道月洞門走去。
到了一個堆滿木柴的小院,郭庭在院中石凳旁坐下,看着夏昭衣,說道:“我不認識你說的孫大哥,也不知道什麼夏二哥,我也不知道你是誰,說吧,你找我到底是什麼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