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兩腿,自腳裸到膝蓋,沒有半點捕獸夾應有的傷疤。
「果然不是錢奉榮!
」武少甯擡頭說道。
葉正想了想,回去土坑裡翻找,很快,将一具個子中等,身材削瘦的男屍拖出。
一看到這具屍體,他和不遠處的武少甯同時一愣。
他們殺人幹淨利落,隻在喉間一抹,但這具屍體,整張臉都被匕首搗爛了,面目全非。
「你們過來認認!
」葉正看向那兩個女人,「此人可是謝忠?
!
」
眼見兩個女人怯弱縮着,不敢上前,葉正皺眉:「快點!
」
相比起忠信軍裡的男人,他這樣提高嗓音,卻仍是斯文的。
兩個女人踯躅了陣,邁步過去。
近了看到屍體慘狀,二人發出尖叫,縮在一塊。
沉冽及周圍暗衛們并未出聲,耐心等她們恢複平靜。
緩了緩,一個女人壯着膽子,重新看去。
屍體臉上雖然血肉模湖,不辨眉眼,但身體骨相大抵還在。
她仔細打量,顫聲道:「他,他好像不是謝丞相。
」
另外一個女人因她這句話,也朝屍體看去,一愣:「我認得他!
他是專門帶人去尋穴探墓的,他,他叫……」
「嚴知更!
」另一個女人道。
「對對,就是嚴知更!
他和謝丞相的身材面貌極像,但我認得他這手,他就是嚴知更。
」
葉正大怒,起身瞪着屍坑,叫道:「媽的!
」
「少爺……」武少甯朝沉冽看去。
所有暗衛們也都朝沉冽看去。
沉冽面澹無波,黑眸沉默看着地上的無頭屍體和那具假冒的謝忠。
少頃,他澹澹道:「并非我們的問題,謝忠女幹詐,不管我們昨日是否暗殺,那帳中所睡之人,都會是這個替死的。
」
葉正怒道:「是了,他定知自己得罪了太多人,知道自己該死,為防身避禍,躲災避難,便早早準備了這一手。
好個移花接木,偷梁換柱!
」
「少爺,我們追嗎?
往東南。
」武少甯說道。
「你覺得,他的臉是誰劃的?
」沉冽問道。
武少甯一頓,和葉正對看了眼。
「是那個尿了褲子的。
」葉正皺眉說道。
「所以,被騙得不止我們,」武少甯道,「往東南去的那些忠信軍,也都以為謝忠真的死了。
」
「所以,謝忠和錢奉榮都不在那支忠信軍中。
」沉冽平靜說道。
他轉身走去山澗旁,垂眸看着不遠處的溪河,墨玉般的黑眸微斂,腦中思憶這幾日的所有見聞:「錢奉榮,他可能從始至終都不在這隻忠信軍裡,這個「大王」,是謝忠找來假替的。
」
「那麼,真的錢奉榮呢?
」葉正問。
「不知,或許死了,或許身有其他謝忠安排的任務,又或許,多場戰役讓他負傷嚴重,眼下尋了個避世之所在養傷。
」
武少甯難受道:「如此,我們短時間内沒辦法找到他,此次淩德一行,竹籃打水一場空。
」
「不見得,」沉冽轉身看着他,「謝忠為活着,已斷臂求生,東南所去的這支忠信軍,少說有兩千五百人。
謝忠再豁達,也不會不心痛。
」
「也是,」葉正說道,「忠信軍的辎重銀兩也都被這些人帶走了,雖然家當不多,但總歸是口肥肉。
就是便宜了宋緻易的這支兵,可以去邀功請賞了。
」
「這倒是無所謂的,」沉冽聲音變低,「隻是這謝忠,我們要重新認識此人了。
」
雖然他從不低估任何一個對手,能在亂世折騰出風浪的人,沒有一個該被低估。
但是,謝忠的手段和心性,着實遠超他此前的認為。
将無頭屍體和嚴知更的屍體重新扔回屍坑裡,一名暗衛拿出裝着頭顱的包袱,将頭顱也扔了進去。
一旁的泥土被淺淺填埋,夕陽徹底消失,天地隻剩澹澹的淺藍灰光。
葉正他們去河邊洗手,其他暗衛整理馬匹和行囊。
兩個女子見他們這樣,心中忐忑,看向不遠處的沉冽,二人鼓起勇氣過去。
「沉将軍……」一名女子低聲道,「你們,是要回程了嗎?
」
沉冽回過頭來,點點頭:「是。
」
将黑未黑的天色下,他俊美面龐變得柔和,消去了白日裡拒人千裡的冰冷澹漠,兩名女子對他的畏懼,便也褪去大半。
「你們,還會不會帶上我們?
」一名女子小聲道,「沉将軍,我們想,想跟你走。
」
她們不提還好,一提,沉冽才想起她們還在這。
「不帶,」沉冽說道,「此間暫時沒有野獸,忠信軍的人也已走了,你們已安全。
」
兩名女子急了:「沉将軍,這荒山野地,黑燈瞎火,我們兩個女子……」
「現在走正好,」沉冽打斷她,「一直往西走上數個時辰,便能到河子觀村野。
」
「可是……」
「沒錢?
」沉冽道。
女子噎住。
沉冽看向回來得武少甯:「取兩份幹糧,再拿些銀子給她們。
」
「是。
」武少甯應聲,很快照辦。
待葉正他們回來,一切都已備妥,整裝待發。
兩名女子拿着手中幹糧和分量不輕的銀兩,一時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對方出手闊綽,令人咋舌,但銀兩雖重要,此刻有人陪同帶路卻更好。
不提,還是這樣一群優秀謙和的男人,遠比忠信軍裡粗聲吆喝,摳腳剔牙,動不動趁她們路過,捏一下她們身體的粗犷鄙夫要好。
「沉将軍!
」一名女子追上去,試圖再争取,「奴家給您當牛做馬,當使喚丫頭,您收了奴家吧!
」
沉冽皺眉,不悅地看她一眼,策馬離去。
武少甯他們随即跟上。
一行人很快離開,消失在兩個女人的視線之中。
同一時間,從南邊回來的兵卒邁入一處發臭的破敗洞穴。
又将自己藏起來了的謝忠正在煮茶。
盼着茶香能夠驅散洞裡的黴臭,結果混在一起,氣味變得極其難受。
聽完兵卒所說,謝忠手中搖着的扇子止罷:「什麼?
那些人沒散?
沒亂跑?
」
「沒有,都往東南邊去了!
」
「哦?
噢!
」謝忠繼續搖扇子,「這樣啊,那一點沒亂喽?
」
「沒……」
「曹淳山的兵馬,追去了?
」
「嗯。
」
「糟了啊,」謝忠皺起眉頭,「這太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