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内容與什麼有關很好猜,雖說夏昭衣心理素質慣來強大,但難免會影響胃口。
她沒有急于打開,将信放置一旁。
楊富貴和李滿吃東西很兇,雪天不好行路,趕了數日的馬車,風餐露宿,天寒地凍,二人都被餓壞。
呂庚和馮耀農在旁陪着,夥計也給他們添了碗筷。
在準備用飯菜前,已經熟知夏昭衣飲食習慣的楊富貴特意令後廚用小碟子新添一套菜式。
夏昭衣從來不和人共用一盤菜,呂庚和馮耀農都默默記下。
他們二人吃得不多,吃飯時問及夏昭衣此次是路過還是要留下住幾日。
得知明日一早便走,二人多少覺得有些遺憾。
不過有一事比較尴尬,雖然買了三個鋪子,連帶地契都收了,但他們人手太多,房間本已不夠,臨時騰出一個并不像話。
畢竟怎麼能讓大東家睡别人睡過,且來不及清洗的房間。
所以,隻能去客棧了。
“客棧也無妨,那客棧我住過,”夏昭衣說道,“不礙事。
”
呂庚皺眉,語聲有些煩悶:“近來來了幾個軍官,也住在那客棧,若是遇見,多少會有些……”
楊富貴和李滿也皺起眉頭,朝夏昭衣看去。
夏昭衣的身手,楊富貴是見識過的,在場諸人裡面,他最清楚惹誰都不要惹她。
但是,其他人不知道,那些軍官肯定更不知道。
換作任何一個男人,面對一個正值芳齡,冰肌玉骨,身材曼妙的氣質美人,誰能不動點心思。
更不提,還是有權有勢的軍官,那還了得。
楊富貴倒是不怕少女被欺負,而是怕麻煩,以及,他們現在不是四處飄零的遊俠,鋪子就在這呢,和尚走了,廟還留着。
“對了,”馮耀農說道,“東家,我有幾件幹淨的衣裳,尚還未穿過,不然你将就下,換個男人的身份去投宿。
”
夏昭衣雙眉輕皺:“為何換個男人的身份。
”
“年輕女子的話,多少有些不便……”
“沒有不便,”夏昭衣搖頭,“便就這樣去。
”
“阿梨姑娘,”楊富貴小聲說道,“那些當官的,手裡有點權勢就胡來,而且不一定是他們想要胡來,而是看中你,想要将你送給他們頭上的官兒胡來都有可能。
”
“是啊……”李滿也應聲。
“如此,我去取衣裳?
”馮耀農說道,便推開椅子起身。
“不必,”夏昭衣叫住他,“我不換。
”
“阿梨姑娘……”楊富貴有些着急。
偏廳裡的男人們也都看着她。
夏昭衣沉了口氣,厲聲說道:“楊富貴,你知道我的身手。
”
“我是知道,那些軍官肯定都不是你的對手,但是……”
“但是,如果連我這樣身手的人都躲着他們,一味退讓,那其他女人若不慎碰到他們,是不是就更加隻能由着他們欺負,淩辱,帶走胡來,或者送給上頭的人胡來了?
”夏昭衣打斷他。
楊富貴一愣。
偏廳裡忽然沉默了下來。
“我有這樣的身手,為何還要躲?
”夏昭衣不能理解,“那我練這一身身手出來,是做什麼的?
”
“這不是想着,有些麻煩,能讓便讓嘛……”楊富貴聲音變弱。
“他們不是麻煩,”夏昭衣寒聲道,“我才是麻煩。
”
說完,夏昭衣眉頭皺得更深,緩緩道:“楊富貴,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誰了?
”
楊富貴有些不安地看着她:“我知道的,你是阿梨姑娘……”
“當初在京城鬧得滿城風雨的邪童,敢攔李據禦駕,敢跟宋緻易叫闆的阿梨,為何在你眼中,需要躲避一個借宿客棧的小小軍官?
我是白活了一場嗎?
”
滿廳噤若寒蟬,無人敢吱聲。
夏昭衣擱下筷子,拾起信封起身:“我去看信。
”
楊富貴和李滿跟了她這麼久,一直以來她都是個脾氣溫和的人,這還是頭一次,他們見着她發火。
一旁的呂庚和馮耀農便更不敢說話,唯一慶幸得是,剛才的火力全由楊富貴一人吸引過去了。
幾個男人,還有旁邊留下來的兩個夥計,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懵和不知所措。
“咱們,明明是為了大東家好……”李滿很輕很輕地說道,打破沉默。
呂庚和馮耀農朝他看去,沒有接話。
楊富貴是最無助害怕的,他的筷子早已放下,沒有半點胃口了。
這個時候該怎麼辦,他不由又去想,長年跟在夏昭衣身旁的支長樂和老佟,他們遇到這個情況會怎麼處理。
糟糕的是,他跟支長樂和老佟的接觸也根本不多……
一頓本該其樂融融的晚飯,變得食之無味,呂庚身為大掌櫃,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打破僵局,低低道:“你們先坐着,我去找東家。
”
其餘人都沒吱聲。
夏昭衣坐在大堂裡面剛才所坐的位置,正在看信。
她的神情依然還是嚴肅的,少女的臉若不笑,她身上那股清冷的氣場便顯得格外疏離冷漠,更不提,眼下還如此嚴肅,威儀到令人膽顫。
“東家……”呂庚小聲說道。
夏昭衣目光留在信紙上,淡淡道:“你們,太傲慢了。
”
啥?
呂庚眨巴眼睛,懷疑東家說反了。
哪怕沒說反,可是,不是為你好麼……
“我的氣已經消了,”夏昭衣又道,“待他們吃完,覺得可以休息了,便随我一起出門去客棧吧。
”
呂庚的身後傳來腳步聲,呂庚回過頭去,是楊富貴。
身材高大的男人,原本餓得很瘦弱,這陣子跟着夏昭衣養了不少肉回來,神情模樣則很怯,看着夏昭衣說道:“阿梨姑娘……”
夏昭衣朝他看去:“吃飽了嗎?
”
“嗯。
”
“李滿呢。
”
“我不知道,”楊富貴小聲說道,“阿梨姑娘,我能否請教個問題。
”
“你說。
”
“如果剛才那情形,換作支長樂和老佟的話,他們會怎麼做呢?
”
夏昭衣搖頭:“支大哥和佟大哥若在我身旁,剛才的情形根本不會發生,因為他們從來不會對我提那些建議。
”
楊富貴一愣。
“他們想得,從來不是我會不會惹上誰,”夏昭衣說道,“而是,誰敢惹我。
”
“大東家,”呂庚弱弱道,“我們終究,是為你好。
”
“趨利避害是對的,”夏昭衣朝他看去,“但我擁有可以一抗的能力,為何還要退讓?
你現在明白,我為何要說你們傲慢了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