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富貴毫不客氣,舉起大石頭砸得他頭破血流,然後舉着石頭跟着李滿後邊,朝其他人砸去。
夏昭衣手裡的匕首鋒利堅韌,削鐵如泥,胖子這些同伴雖有所戒備,不像胖子那般疏于防患,卻仍不是對手。
不過夏昭衣這次沒有再下殺手,她卸去所有人的武器并攻擊他們的腿部,剩餘的交給李滿和楊富貴。
夏昭衣的最終目标,是前面見情況不對,掉頭便跑的高大男人。
跌跌撞撞摔下土坡,男人慌忙爬起,便見前面五米外,少女手裡輕輕懶懶地甩着匕首,冷冷地看着他。
“你,你……”男人喘着氣,忽然抽出大刀朝她砍去。
手裡的刀幾次落空,少女的身子比泥鳅還要靈活。
後腿腹傳來一麻,男人啪塔一下跪倒在地。
夏昭衣将他的刀踢遠,匕首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冬日幹燥,匕首的冰冷觸感越發強烈,男人渾身發抖。
“你叫什麼。
”夏昭衣問道。
“方,方耿厚。
”
“是林耀的什麼人?
”
男人眉頭緊皺,忽然咬牙,拼着一口氣一把回身,朝少女抓去。
少女速度更快,一腳踹在他胳膊上,而後肘擊在他背部,恰是脊椎關節處,方耿厚痛叫一聲,趴在了地上。
“東家!
”李滿帶着楊富貴追了下來。
看到狼狽跪趴在地的男人,李滿上前:“東家我來!
”
“不必,”夏昭衣說道,冰冷的刀刃沿着方耿厚的耳朵輕劃,“再不老實,便将你的耳朵割下來。
”
方耿厚整張臉貼在地上,滾滿了泥沙,他艱難反複地吞着唾沫,脊背早被冷汗浸透。
“我要怎麼做,你才會饒過我……”
如果橫豎都是死路一條,早死晚死都一樣。
“老實回答。
”
“老實回答,就,就真的放我一命?
”
“可以。
”
方耿厚吸了口氣:“好,我信你,我,我是義榮王的威武将軍。
”
“是挺威武哈!
”楊富貴大驚大險之後,笑聲都變朗。
“你别說話!
”李滿叫道。
“義榮王?
林耀給自己的封号?
”夏昭衣問道。
“對……”
“佩封城裡有多少兵馬?
”
這是兵家大忌,絕不可輕易說出。
方耿厚握緊了下手心,聲音很輕:“二十萬……啊!
!
”
夏昭衣的匕首毫無猶豫地劃破他的胳膊。
傷口不深,甚至都沒割裂,但血是實打實的,現在所經受的恐懼更放大了這種痛苦。
“你覺得我很好騙?
”夏昭衣說道。
方耿厚直接哭了,眼淚滾過臉上髒兮兮的泥沙。
“兩,兩萬……”方耿厚哭道,“我沒騙人,真的兩萬!
”
楊富貴愣了:“這麼少?
”
“有多少糧草?
”夏昭衣繼續問。
“糧草很多,這些年種了很多糧食,還有江裡的魚,每年收成都很好!
”
夏昭衣揚眉。
“真的!
”方耿厚怕對方不信,忙又說道,“城裡養着太多兵馬,王上很生氣,不想養閑人,就把很多房子推倒,用來種地了!
”
“種城裡?
”
“對,我們王上不敢出城,早先城裡的人又被王上殺了很多,便空出許多房子出來。
不過現在王上又後悔了,他說當初不應該殺那麼多人的,我們現在糧食很多,可是王上不敢輕易出來招兵買馬!
”
這一點,夏昭衣完全相信。
佩封的确是個風水寶地,在天時地利人和的情況下,佩封城内确實可以種出大量糧食。
隻是她沒能想到,林耀居然鼠輩成這樣。
以及,她當初和沈冽所想,利用食物可以引林耀出來,看來不實際了,對方缺得是人力。
“那你們過冬的衣裳呢?
”李滿忽地問道,“隻有糧草,其他東西呢?
”
“都,都沒有,不過以前那些屍體被殺以後,王上有說把他們的衣服脫下來……”
“殺人還扒皮呢?
”李滿說道。
夏昭衣看向李滿:“後邊那幾人,你将他們如何了。
”
“我全殺了。
”
“……”
“放心吧阿梨姑娘,我還補了石頭!
絕對沒一個喘氣的!
”楊富貴說道。
“……”
沉默了陣,夏昭衣點點頭,收回匕首起身:“楊富貴,替他包紮。
”
“啊?
”楊富貴一愣。
“去啊。
”李滿說道。
“謝姑娘!
謝姑娘!
”方耿厚叫道。
“包紮好了,你便跟着我們,”夏昭衣看着他,“我們身旁缺個當牛做馬的。
”
方耿厚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他的目光下意識看向楊富貴和李滿。
“你看什麼?
”李滿冷冷道,“東家從沒将我們看作牛馬過。
”
“就你了,”楊富貴補充,“威武大将軍。
”
“你以後是我們的狗了。
”李滿繼續道。
夏昭衣轉身,朝另外一邊走去。
方耿厚難以置信,追上前去:“不是說要放過我嗎?
”
“是說饒你一命。
”少女頭也沒回。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李滿說道。
方耿厚腿一軟,高大魁梧的身子登時癱在地上。
“楊富貴,”李滿看向同伴,“交給你。
”
楊富貴最樂意幹這事兒了,上前便沖着方耿厚一腳踹去:“給我起來,還得給你包紮呢!
”
方耿厚眨了下眼睛,眼淚又滾了下來,他捂着臉,嘤嘤嘤地哭了起來。
夏昭衣所借宿的村舍,在洞清湖西北幽靜的桃林前。
桃林都謝光了,剩着一片幹秃秃的枝桠。
李滿和楊富貴怕方耿厚亂來,所以将他像個粽子一樣,五花大綁在床闆上。
從屋中出來,少女坐在湖邊垂釣。
漁具是一個老人給得,銀白月色落在沿岸的屋宇,平靜的湖面,還有少女的背影上,萬物清冷而安靜。
“阿梨姑娘。
”楊富貴走去輕聲叫道。
“隔段時間去看看他,”夏昭衣說道,“綁得太久,他血液流通不暢,會死的。
”
“那便死好了,這種人不配活。
”
“現在還不是時候。
”夏昭衣說道。
一陣晚風吹來,湖面漣漪泛開,天上月亮被變曲折,緩緩歸于平靜。
楊富貴和李滿就這樣站在少女身後,想進屋睡,但又覺得沒着沒落。
默了默,李滿說道:“東家,佩封的事我聽過一些,說是林耀把全城一半的人屠殺了……”
少女背脊挺拔,坐在湖邊,像是沒有聽到。
“如果隻有兩萬兵馬,怎麼辦得到呢。
”李滿又道。
“入城時不止兩萬,”夏昭衣安靜道,“他們這些年困于佩封,不敢輕易外出,最缺得不僅是衣裳,還有藥。
”
“是了,肯定會有很多人病死。
”
“不過,即便隻有兩萬,隻要有刀,有組織,也不是不能辦到,”夏昭衣斂眸望着湖中月,聲音變得更輕,“戰争和殺戮,真是殘酷。
”
“是啊,對了東家,那這次,咱們何時去萬善關?
”
“明日吧。
”夏昭衣說道。
“這麼快?
”楊富貴一愣,“那,屋裡頭那個呢?
”
“帶着,他有用。
”
“他能有啥用呀……”
李滿皺眉,胳膊肘撞向楊富貴。
楊富貴揉着自己的臂膀,感覺李滿這個人着實嚴肅。
此前跟康劍在一起,從遊州到衡香時,康劍從來不糾正他這個,那個,這李滿可真是挑剔和事多……
同一片月色下,幾個男人沿着腳印痕迹,穿過巨大荒蕪的墳場,在崖邊找到了胖子等人的屍體。
幾個男人大驚,上前去推攘檢查,全都死了。
死得非常慘,身上傷口頗多,腦袋也被砸出了花。
“我去告訴馬将軍!
”一個男人立即說道。
轉身跑去準備禀報,便見将軍在一行人的陪同下快步走來。
怕遠處的連營發現他們,衆人不敢點火。
借着月色,在疾勁寒風中,馬聞澤撞見了這些死狀慘烈的屍體。
“将軍,不見方将軍!
”一個男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