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村裡,路上幾乎沒遇見人,村中屋舍堆霜,楊冠仙和兩名手下跟在白衣老者後面,沒走多遠,白衣老者在村東附近的一個小院前推開了院門。
村東這一片是整個小靈村最窮困的地方,居住的全是老人,平時腌制些酸菜拿京城幾戶大酒樓去賣,還有幾個老人會些醫術,在村裡幫人看病。
楊冠仙跟着白衣老者進去,兩名手下跟在後面。
個子高一點的手下停下腳步,回頭往後邊望去。
“怎麼了?
”另一個手下說道。
“好像有人在盯着我們。
”高個子手下很輕的說道,神情嚴肅。
畢竟顔青臨他們也在這個村子,不得不小心。
另一個手下四周望了圈,什麼也沒看到,說道:“快點進去吧,多逗留才不安全。
”
兩個手下一并進屋。
在他們離開後,一個身影悄悄從一間矮房的拐角探出頭來,望着那座院子。
“全九維,你鬼鬼祟祟的幹嘛呢!
”身後響起叫聲。
身影吓了跳,趕緊回身捂住來人的嘴巴,瞪目說道:“别嚷!
”
來人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被他這麼激動的反應給吓懵。
全九維松開他的手,說道:“叫我什麼事?
”
“就我師父啊,”少年指向白衣老者和楊冠仙進去的小院,“我聽年老頭說我師父領了個大胖子回來,讓我來端茶,我這不遇見了你嘛,要不你去呗,我剛好還要幫劉老頭他們砸米糕呢。
”
“我還有事,”全九維回頭往後邊走,“端茶遞水是你的活,你自己去。
”
“喂!
”少年見他這模樣,頓時來氣,拉住全九維,“什麼叫端茶遞水是我的活,你在京城犯了事來投奔我們師徒,要不是我們師徒收留你,說不定你跟外頭那些餓死的流民一樣了,你還嫌棄端茶遞水的活了?
不行,今天這茶水還非得你去端不可!
”
“松手!
”全九維扯開他。
“我就不!
”少年倔強道,“不瞧瞧自己是條什麼狗,還敢看不起我!
給我倒水去!
”
話音方落,少年的衣領被全九維揪住,往身後矮牆上猛的撞去,力氣非常非常大,牆上雪花大片砸落了下來,少年痛的龇牙,後背都麻了。
“我警告你,再出言不遜,我一定宰了你!
”全九維兇狠的說道,“如果不是你師父,我現在已經南下了,他将我一路騙回京來,圖的什麼别以為老子不知道!
你們師徒倆一路混吃騙喝,還敢對我蹬鼻子上眼,回去告訴嵇鴻,老子不奉陪了!
”
說着,将少年往地上扔去。
少年捏着衣領猛咳,冬日幹燥,寒氣嗆了進去,後背又生痛,等他緩過來,已看不到全九維的身影了。
少年暴躁的一捶雪地,忙爬起來朝小院跑去。
屋子裡窗明幾淨,非常空,沒有半點煙火人間氣。
楊冠仙坐在桌子旁,望着桌上的紙張,上面寫着告世文三字,這内容楊冠仙早就會背了,還是滾瓜爛熟的那種。
“怪我,”白衣老者歎息,“若是知道她在京城鬧得這般大,我便不放她來京城了。
”
楊冠仙不作聲,看着桌上的紙頁,目光一動未動。
“你應當見過吧?
”白衣老者又道。
楊冠仙看他一眼,點點頭,唇瓣仍是抿着。
“原來是你的徒弟,”楊冠仙身後的手下說道,“都在想她一定是高人養出來的,不奇怪了。
”
“哈哈!
”白衣老者摸了把胡子,說道,“豈敢,豈敢,是她自己聰慧。
”
“你找不到她嗎?
”手下說道。
“你們看京城那麼多官兵,誰找到她了嗎?
”白衣老者反問。
“這倒也是……”手下嘀咕。
“師父!
”門忽然被人從外邊推開,帶着風雪撲來,一個少年跑入進來,怒聲說道,“師父,全九維好端端的沖我發脾氣,然後就跑了!
”
楊冠仙一愣,驚訝說道:“誰?
”
白衣老者皺眉:“跑了?
”
“太壞了,蠢透了他!
”少年跺腳罵道。
看到少年這一身狼狽,白衣老者反應過來,斥道:“瞧瞧你,什麼樣子,收拾你的容裝去,再端些吃喝的過來!
”
“那全九維那邊……”
“快去!
”白衣老者打斷他。
少年撇嘴,拍了拍身上的雪,轉身走了。
“全九維,”楊冠仙說道,“上家,你也認識全九維?
”
“哦?
”白衣老者一笑,說道,“聽你的語氣,你也認識一個叫全九維的人?
不過可能同音吧,天下同名同音的人可别太多。
”
“也是也是。
”楊冠仙笑道,嚴肅的面孔一笑起來,變得憨厚可愛。
他擡手撫着桌上的“告世文”,笑眯眯的胖臉神色微變,目光意味深長。
全九維這名字鮮少會有同音,“全”取周全之意,“九”取廣數之意,“維”取維護保全之意,當初全九維還是個嬰孩時險些被潘乃峰的原配喬氏弄死,幸被一高人救下,高人為其取名全九維,連同姓氏都寓意保這孩子平安。
前些時日,全九維忽然失蹤,人間蒸發,未想竟在這碰到,而且那少年說的是,全九維跑了,且跑的有點莫名其妙,那麼他楊冠仙可不可以認為對方是在躲自己?
以及,楊冠仙更大膽的在想,眼前這個所謂的輕舟聖老,跟全九維又會是個什麼關系。
這人先才認出自己不是郭庭,是因為見過二弟楊長山,二弟辦事向來謹慎,在外從不用真名,即便被人發現了行蹤,也斷不可能被人知道姓“楊”。
所以,這個姓氏,這輕舟聖老是如何得知的?
一個可能,這人在京城撞見過他們三兄弟的任何一個,或者光顧過醉仙樓。
第二個可能,便是全九維告訴他的,且極大可能是他二弟出發去北元時便說了。
還有,這輕舟聖老竟然在找阿梨,還敢自稱是阿梨的師父,呵……
别的不敢說,至少能教出阿梨那樣女童的高人,有一點楊冠仙是必然肯定的,那便是這樣的高人定年高德劭,超然之意,曠世怡定,一句話都不用說,僅是站在那都會讓人覺得心神舒暢通泰,很顯然,眼前這看似仙風道骨的輕舟聖老沒這個感覺,楊冠仙對他更無多甚好感。
那麼,最大的問題來了,此人的目的是什麼,找阿梨幹什麼?
“這字,”楊冠仙望着告世文,歎息說道,“每每看一遍,便都會驚豔一遍,一個十一二歲的女童竟有這般筆力,不過說起來,其實我與她不僅認識,還間接做過幾筆生意,便是這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