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處光影在右前方水中,水面粼粼,被風所帶動,且橙光太小,範圍不廣,她看不真切,似有若無。
就在她垂頭要将小油球燈的光熄滅時,那邊忽而光影一閃,她一愣,這下确定自己沒看錯,那邊暗掉了。
那下面,真的有光?
……
……
“師父!
”
“師父!
!
你在哪!
”
“我找到師姐啦!
!
”
“師父,我想你啦!
”
……
空地幽寂,火光來自于牆角火盆,火盆置于一個由三根二尺長的木頭交叉捆綁的矮木架上。
火盆東南邊正對一根被拆毀了的大柱子,地上零落着大片泥石,夾雜着成塊破裂碎開的幹燥屍骸。
由于來時見到塵埃還在飛揚,所以支離判斷老者沒有離開多久,但現在他喊了半天,半點回音都沒有。
喊累了,支離雙手撐在腿上,用最後力氣大吼:“師父!
!
!
”
空地把回音帶了回來,全是小少年清越的喊聲。
“師父肯定聽到了的,”支離回頭看向夏昭學,“可他為什麼不理我呢。
”
夏昭學蹲在地上,手中長木在屍骸中翻着,聞言說道:“你肯定他肯定聽到了?
”
“呃,應,應該吧。
”
“那你又肯定,在我們來之前離開的人,就是前輩嗎?
”夏昭學擡頭看着他。
支離一愣,說道:“師姐二哥的意思是,剛才離開的那個人未必是師父?
”
“嗯。
”
“那會是誰呢……”支離朝前邊看去,又喊道,“師父,我看到你了!
給我出來!
!
”
回音又被送了回來。
夏昭學收回視線,長木将其中兩個黏在一起的頭顱翻了個身。
頭顱被擠壓的厲害,其中一個嚴重變形,牙齒歪扭,形容猙獰。
支離在他一旁蹲下,看着地上骸骨,不解說道:“師姐二哥,你在看什麼呢。
”
“這些屍體的處理方式有些不同。
”夏昭學說道。
“怎麼不同了呢?
”
“今日前輩最先敲碎的那根柱子,裡面的屍體被灌了泥漿,但這些屍體,可能被烤過。
”
“用火烤?
”支離訝異。
“是。
”
“慘。
”支離說道。
“其實我也曾遇到過喬家人,”夏昭學說道,“如你一般大時,我曾救過一個人,是在睦州并合縣東郊,他被很多人追殺,逃出時遇上了野狼,被咬走左腿,從膝蓋往下全斷了。
救下他後,他告知我們的是假名,也許他假名太多,他自己都亂了,接下去的十日相處中,他一下自稱林某,一下自稱曾某,一下又稱自己姓李,我的近衛聽不下去,他才終于肯說實話,他姓喬。
”
“呼……”支離歎息,“又是喬,遭罪啊,那後來呢?
”
“又跟了我們半個月,回京前,我令近衛将他安排在橫評,為他尋了一份尚還不錯的生計,一年後被告知,他死了。
”
“怎麼死的?
”
夏昭學搖頭:“具體死因不知,旁人聽到他的慘叫聲後趕去他房中,房中無人,地上濺有大灘鮮血,那出血量,他應是活不成了。
”
“太可氣了!
”支離叫道,“不過,會不會是皇帝的人?
朝廷不也在追殺喬家嗎?
”
“朝廷的人喜歡白日闖門,絕不喜半夜破窗。
”
“說的也是,”支離看回地上屍骸,說道,“那,師姐二哥現在也許有答案了?
”
“更不解了,”夏昭學說道,站起身子,“我們去哪,一路都尋不到前輩,是繼續找,還是先回去?
”
“還是找一找吧,”支離也起身,說道,“師父真是的,怎麼可以亂跑呢。
”
“或許他心裡也有不解,”夏昭學說道,垂眸望了地上零碎的屍骸一眼,“我們走吧。
”
“嗯!
”
支離應聲,伶俐跑去牆角火盆旁,拾起他們放上去的火把。
這條路是他們先才沒有來過的,若不是遠遠看到這邊燃着火盆,以及柱子被敲碎,他們也不會過來。
不過雖然沒有來過,但支離記得住師姐在“地圖”上所畫地形,知道往右前方東北方向一直走,便會遇到深澗,有幾座石橋連接兩旁。
若不往那條路,就目前這條廊道筆直走下去,則是一座煉丹的石室,那石室另一個出口出來是一座狹長的大牢籠,牢籠連接石室的同時,又與深澗最盡頭的一座石橋相連。
他們這個路口,石室,石橋,似乎能拼湊出一個三角形。
現在他們決定一直往前,先去石室看看。
從這個路口去往石室的路要明朗清晰,簡單許多,一路上支離不太敢說話,渾身戒備,充滿警惕。
因為若在他們之前離開的那個人真的不是師父,而是另有他人的話,那麼他們随時都有可能會被人在暗中偷襲攻擊。
好在沒有,除卻地上發現幾條蛇屍外,并未遇上什麼麻煩。
遙遙望到石室門口燈火通明,石門非常大,一扇緊閉,一扇敞着,古拙莊嚴,石室裡同樣有光。
快靠近時,聽到裡面傳來巨響,似有什麼東西摔砸在地。
支離和夏昭學同時一凜。
“快!
”支離叫道,已奔了出去,身法奇快。
率先到石室門口,隻一眼,支離瞪大眼睛,似遇見什麼驚恐之狀,下意識的便又回過身來,背對石室。
待夏昭學趕來,支離忙跑回去,伸手相攔:“等等!
等等!
師姐二哥!
”
夏昭學墨眉皺起:“裡面是什麼?
”
“我,我害怕,”支離聲音有些發顫,“我的天啊,我的天啊,我怎麼跟你說……”
“莫怕,我在這。
”夏昭學說道,推開支離,朝石室走去。
恰這時,裡面又傳來聲音。
不知什麼被摔翻在地,揚起半室塵埃。
夏昭學抽出長劍,去往門口。
支離手腳有些發抖,深吸一口氣,跟在他後面,微垂着頭,心跳咯噔咯噔亂跳:“若是見到什麼可怕之象,你也莫怕……”
話音未落,夏昭學的腳步已經在石室門口停了下來。
目光望向石室,他頓時也愣了,一雙星眸睜大,雙目怔忡,俊容極少見的錯愕,甚至是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