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小院停下,支長樂和龐義将整個木櫃拆卸下來,搬進小暗房。
路千海被拉出來的時候,一身的尿騷味。
支長樂嫌棄的皺眉,用大鉗子夾着木櫃,往院子的角落裡扔去。
“你是真憋不住,還是故意的?
”支長樂回來問道。
路千海說不了話,冷着臉躺在地上。
“故意的。
”龐義站在旁邊說道。
“你知道那櫃子裡面有什麼嗎?
”支長樂蹲下身子,“夾層裡邊都是棉花,整整有兩個夾層呢,就是用來防你的,哈哈!
”
路千海愣了愣,而後閉上眼睛。
“地窖收拾的怎麼樣了?
”龐義說道。
“快好了,等下就把這狗官扔進去!
”支長樂興沖沖的說道。
龐義點頭:“我去插旗,再去還車。
”
“好!
”
龐義的插旗,是在小院側樓的屋頂上曬一黑一白兩件衣裳。
屋上寬闊,晾衣裳的竿子連着隔壁的飛檐,挂的極高,因高處風急,衣裳在風裡招搖。
老佟在立人茶館樓上磕花生,一看到衣裳飛起,扔掉花生,轉身朝樓下跑去。
街邊坐着一個男童,正在看老師傅捏糖人,老佟走過去,很低的叫道:“阿梨。
”
夏昭衣擡頭。
“龐義好了。
”
夏昭衣點點頭,待老師傅捏完遞來,夏昭衣道了聲謝,把玩着手裡的糖人起身。
糖人形狀是個懷裡抱着大葫蘆的小男童,葫蘆捏的比男童的身體還大。
“阿梨,你喜歡這個呀?
”老佟笑道。
還是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童趣”一面。
“隻要是手藝活,我都喜歡,”夏昭衣擡頭笑道,“你看這手多巧。
”
“巧,是很巧,我們現在去哪呢。
”
“那也不去,就在這。
”夏昭衣說道。
她邊走邊将葫蘆掰開,從袖子裡摸出一張卷成一卷的小紙,塞進了葫蘆裡,再将葫蘆捏好。
速度很快,一氣呵成,老佟眼睛看着她手裡的葫蘆,都沒見着她是如何塞進去的。
“老佟,你在這裡等我。
”夏昭衣擡頭道。
“嗯。
”老佟點頭。
夏昭衣将衣服弄得褶皺一些,朝前邊的江府走去。
抓着側門環,夏昭衣連扣數聲。
過去一陣,側門被人打開,一個家仆沒想到是個小童,皺眉說道:“你找何人?
”
“我找江侍郎,江平生。
”夏昭衣說道。
“你找我家大人?
你何事啊?
”
“有人要我将這個給江侍郎,”夏昭衣遞去糖人,“他說事關江侍郎性命和前程,如若處理不得當,有可能滿門抄斬。
”
“呸呸!
”家仆伸手就推來,“哪來胡扯的小童!
滾開!
”
夏昭衣很快躲開,擡頭笑嘻嘻的說道:“那個人說,你肯定會對我動粗,要我躲快點,他說他當初在佩封的時候幫過江侍郎一把,你要是對我動粗,到時候讓江侍郎把你送戰場上去。
”
家仆皺眉,狐疑的看着他。
夏昭衣看他被唬住,笑着将手裡的糖人遞去:“喏,我給你了,你親手交到他手裡,别被别人拿去了。
”
家仆接過來,打量了糖人一眼,再看向轉身走掉的小童。
“稀奇古怪。
”家仆說道。
關上房門,才轉過身來,後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個人,把家仆措手不及的吓了一跳。
回過神來,看清來人的面孔,家仆說道:“二,二爺。
”
江平代冷冷的看着糖人:“這是什麼?
”
“一個小童送來給大人的,說是一個神秘人給的,那神秘人在佩封幫過大人。
”家仆回答。
“給我。
”江平代伸手。
家仆想起那小童的話,有些猶豫:“那小童說……”
話未說完,被江平代一把奪去。
左看右看,沒有名堂,江平代一把扭開糖人的身子,一卷小紙塞在糖人腹中。
江平代拉開卷紙,頓時一愣。
他擡頭看向家仆:“你說這糖人,是讓你交給誰的?
”
他面色有些吓人,家仆結巴道:“交,交給大人啊。
”
“我大哥?
”
“對啊。
”
江平代面色更差了。
紙上隻有一句話:江平代,可驚喜否。
江平代收起紙,看向家仆:“你就當沒拿過這個糖人,也不準對我大哥說,誰都不準提!
”
家仆不安的看着他,有些惶恐。
“聽到沒有!
”江平代提高聲音。
家仆抿唇,點點頭:“小人得令。
”
江平代轉身,帶着糖人和紙張匆匆走了。
回去自己的小院,他匆匆進了書房,将紙張在桌上攤開。
七個字,讓他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江平代,可驚喜否。
可驚喜否?
驚喜,否?
江平代一把将糖人揉成一團,往地上砸去。
路千海失蹤一事,他可能比江平生還要早的得到消息,是呂孟笛派人跟他說的,懷疑路千海失蹤一事,與定國公府餘孽有關。
先是于家父子慘死,再是路千海失蹤,江平代心裡慌張,已經在府裡來來回回走上兩日了。
幸好撞上了這個糖人,沒讓這糖人落在江平生手裡,可是,這糖人也恰恰說明,那定國公府餘孽要将手朝他伸來了。
如此詭異,江平代,可驚喜否。
有驚喜嗎?
有嗎?
江平代越想越害怕,周身血液凍結了一般。
愣愣的看着這七個字,他想了想,又站起身子。
不行,他坐不下去,萬一那人還來江府搞什麼鬼花樣怎麼辦。
想了想,江平代很快寫了封書信,再搬起張凳子,端着凳子去往江府前院大門和側門的必經之處坐着。
便在這裡等着,一是等他唯一的奴仆從外邊探聽消息回來,再讓奴仆将信送去給呂孟笛,二是等着看那個人還有沒有什麼花招。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好辦法了。
江府斜對面的茶樓裡,老佟這會兒坐在了一樓的大堂。
夏昭衣坐在對面,身子有些歪,一手托着腮,一手在把玩茶盞。
現在茶樓酒館飯莊又開始“斷貨”了,隻有饅頭和茶水能點,不過悄悄加錢的話,想要吃肉也不是沒有。
“阿梨,我們在這裡是等人嗎?
不是說,我們要來做壞事的嗎?
”
夏昭衣有些走神,擡起眼眸望來,頓了下,一笑:“對啊,壞事。
”
“你今日一天,好像都心事重重的樣子,”老佟看着她,“跟早上讓我去的連飛閣有關嗎?
”
“無關,”夏昭衣搖頭,“跟早上我去的清阙閣有關。
”
老佟一頓,随即道:“那邊欺負你了?
”
“怎麼會,”夏昭衣坐得端正了,看向窗外的江府側門,低低道,“是我幾日前托言回先生幫我去戶部查的資料,言回先生辦事效率好,已經查到了。
”
“查什麼的呢?
”
恰好小二這時過來,放下一疊炒肉,笑着道:“客官用好咧!
”
老佟不耐煩的揮手:“去去!
”
夏昭衣微笑:“謝謝小哥。
”
小二對小童笑笑,看了眼老佟,将巾帕甩在肩膀上。
“倒也沒查到什麼,是我自己推斷出來的,”夏昭衣看着那道門,說道,“因為江平生做不出那種事。
”
話音落下,那邊的側門開了,老佟轉眸看去,出來一個家仆。
“走,做壞事情去。
”夏昭衣起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