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天氣尤為晴朗,雲光岚影清澈,鳥鳴悅耳,臨甯所有的花枝蔓草齊齊舒展,萬象更新。
直到一聲慘叫打破這份甯谧。
城西南的肖大夫被發現滿門慘死,肖大夫腹上中了數刀,他的妻兒皆未逃過此難,家中被洗劫一空。
滿城驚嘩,官府立即趕去了,半個城的百姓都湧了過去。
宋知縣才到城西南,鄉下傳來消息,是有關昨夜發生在桃溪村的事情,并帶話,陸大将軍要他即刻趕去。
陸栖原不僅将劉大嬸抓走,靠近那小屋半裡的人家被随機帶走了近二十戶。
陸栖原想帶人離開可以越過一切政令,根本不需要官府過問,但那群鄉賢着實難纏,執意要陸栖原将人留下,又哭又鬧,待天亮後,來的村民更多,直接将陸栖原堵在了祠堂。
陸栖原一夜未合眼,幹脆去呼呼大睡,由着這些鄉賢跪在外頭哭天喊地。
城裡城外都亂,福安客棧的卧房裡卻靜得出奇。
數日趕路,夏昭衣和沈冽都累垮。
夏昭衣睡得很沉,沈冽也是,快到午時都不見起床。
林中虎也困,但他睡到一半就被人扯着衣領揪起,三個體型一點都不輸給他的壯漢将他圍着,問東問西。
一個與他們比起稍顯瘦弱的貴胄公子也來湊這熱鬧,還誇張的帶了紙筆在旁記着要點。
姓甚名誰,打哪來,往哪兒去,為何和他們一起。
哪怕阿梨姑娘和沈郎君都沒這麼刨根究底過。
林中虎甚至在想,阿梨和沈冽之所以不問,是因為知道帶他回來有人會問,所以偷個懶?
對面數人面容不善,林中虎本也不想隐瞞,一五一十,逐一交代。
他是和二弟,外加他二弟的友人一同去扶上縣的。
他為老大,叫林中虎,老二死了,身首異處,便是他在城外挖出來的那具屍體。
弟弟的友人叫李知之,他之所以去大牢,便正是要救此人。
而他們的身份……林中虎有些猶豫,但還是說了出來,是殺手。
杜軒當即皺眉:“殺過何人?
”
“不少。
”
“能說出幾個名字?
”
“都是些橫行鄉裡的惡霸,”林中虎垂頭,“說了你們定不認識,我未殺過有名号的人,那些人物不是我們兩兄弟能得罪得起的。
”
“還懲奸除惡呢?
”戴豫說道。
林中虎看他們一眼,沒膽說好人也殺,隻要錢給夠。
不過倒也沒殺過什麼好人,一聽價錢,人都跑了。
問完這些必要的,還有其他問題要問。
戴豫和杜軒将他拉到一旁,問起他們最關心的問題,這一路上,沈冽可有沒有對夏昭衣提過一些過往,尤其是過去這三年之間的事。
林中虎想了陣,搖頭:“沈郎君話少,一路本也沒幾句,沒有提到過過去。
”
戴豫和杜軒互看了對方一眼,也不知是如釋重負,還是更加忐忑。
“不過,”林中虎忽然換上八卦語氣,“沈郎君很喜歡阿梨姑娘,你們知不知道?
”
“知道啊!
”戴豫忙道,“咋的咋的,路上有何發展?
”
一說這個,杜軒也來了勁:“這一路你們怎麼過的,夜晚露宿時,他們挨得近不近?
”
“我家少爺有潔癖,不洗澡他受不住的,你們路上洗澡了沒?
”
“他洗澡時,阿梨姑娘離得可遠?
”
戴豫期待的雙眼發光,對杜軒道:“我們少爺身材健美結實,哪像我和支長樂這般肌肉猙獰,少爺那身材最招姑娘家喜愛的。
”
“而且少爺貌美,”杜軒搓手,“阿梨如今長大了,正當青春,少女情懷總是詩,嘿嘿。
”
支長樂和季夏和瞧見他們忽然興奮,跟着豎起耳朵,聽清在聊什麼後,忙也湊上去,一并加入。
他們越聊越多,甚至聊到要不要去尋幾本有利身心健康的圖文雜書過來各放一本在夏昭衣和沈冽床頭時,沈冽在一牆之隔的鄰屋被他們生生吵醒。
男人之間的聊天簡直葷素不忌,戴豫嘿嘿分享他去過幾次青樓的經驗,杜軒未曾去過,但是在醉鹿有兩個美妾,支長樂說以前在軍營裡有過幾次,跟夏昭衣認識後,他沒敢去青樓。
季夏和也被迫分享經驗,貴胄門庭出身,他早便有了三個通房丫頭。
話題繞回沈冽身上,杜軒和戴豫歎息,不太好說沈冽從小在沈家被親爹親娘不喜,經常虐打,到了郭家又寄人籬下,頗受排擠,以至于自小性格孤僻,與人不親。
他們支吾半響,支長樂問道:“莫非很多?
”
“難道沒有?
”季夏和也好奇。
不待杜軒戴豫點頭,房門忽的被叩響。
杜軒過去開門。
夏昭衣身上還穿着寝衣,外面披着薄衫,一頭青絲幹爽柔軟的垂着,帶着昨夜入睡前沐浴的花草香氣,将本就巴掌大的雪白小臉襯得更小。
“現在畢竟是白天,”夏昭衣說道,“你們聊這些時,聲音可以低一點嗎?
”
杜軒頓時想鑽地下去。
滿屋子的男人一個賽一個尴尬。
夏昭衣朝他們看去,目光漸漸起了困惑,雙眉也皺了起來。
見她這神情,支長樂不安的起來,小聲說道:“阿梨……你,你在想什麼呀?
”
“都說男女有别,”夏昭衣若有所思道,“我倒是又發現一個區别了。
”
男人們登時又緊張又期待,在想是不是無意間為她打開了新世界大門。
“如你們這般讨論,即便被人撞見,其實也沒有什麼,反而覺得是約定俗成,頂多鬧下臉紅。
但女人的話,不說撞見不撞見吧,她們根本就不會讨論這個。
”
“這本來就不一樣嘛。
”支長樂小聲說道。
“是我們不對,”杜軒說道,“阿梨姑娘,我們不該讨論這些。
”
“男歡女愛本就自然之道,沒有什麼該不該,”夏昭衣一笑,“就是聲音小點吧,畢竟白日,而且我很困。
”
杜軒關上門回來,男人們你看我,我看你,彼此眨巴眼睛。
“阿梨好像真的沒生氣,反而表現的特别……大度?
”支長樂說道。
戴豫撓頭,不知“大度”這個詞用得對不對,但少女表現出來的模樣,真的超乎一個姑娘家該有的樣子。
不過想想,畢竟,她是阿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