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馬聞澤也跑了。
向來鐵血殘忍,奮勇好殺的他,看不到半點希望,便也不想枉死。
但是現在,這些鐵騎追來了。
“他,他們來了!
”
“王上!
将軍!
”
士兵們看着他們,焦急喊道。
馬聞澤牙關緊咬,隻能繼續跑,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對方有馬,他們拿什麼跑過對方。
馬聞澤的目光看向夏昭衣。
“把她拿下……”馬聞澤舉起手裡的武器,“把這個女人拿下!
我們當人質!
”
“可是王上還在她手裡!
”
“不把她拿下,我們沒得活!
”馬聞澤暴躁叫道。
“不!
”一個親兵大喊,“王上在她手裡!
”
“好!
那就聽王上的!
”馬聞澤朝林耀看去,“王上,你眨眼,我們對少女動手,你就眨眼!
”
林耀直直地看着他,眼眶變得通紅。
身上傷口的痛楚,不及心裡頭功虧一篑,大業傾覆的萬痛之一。
方耿厚的叛變,馬聞澤的自利,也讓林耀暴怒。
但他跟馬聞澤,在某種程度上又是一緻。
那就是,他也想對這個賤人動手。
口腔說不出話,被堵得滿滿塞塞,林耀驟然一閉眼,當作是眨眼。
“好!
”馬聞澤大聲叫道,“動手!
”
現場多于一半的士兵登時朝夏昭衣撲了上去。
夏昭衣松開林耀,将他朝前面踹去,那些刺來得長槍,劈來得利斧大驚,忙要收走,收得晚的,兵器直接在林耀身上捅砍出大片傷口。
士兵們驚呆,紛紛叫着“王上”,撲上前去扶他。
大多數士兵則跟着馬聞澤去活捉少女。
卻見少女身手異常敏捷迅速,匕首在她手中利落一個打轉,即刻收起,她轉身閃避開人群,朝着黑暗狂奔而去。
追出去的人馬不到二十步便已絕望這被拉開的距離。
“她,她是人是鬼!
”有人叫道。
馬聞澤大口喘氣,看着黑暗裡遠去的少女,唾罵了聲,叫道:“走!
我們去西飛門!
”
林耀口中的手帕被取出。
滿口滿口的血從口腔裡吐出來,早就嗆入肺中,甚至自鼻孔和耳朵中流出。
他痛苦張着嘴巴,依然不死心地想要手下去燒糧倉,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随着夏家軍鐵騎踏來,林耀沒能撐住最後一口氣,不甘心地瞪着雙眼,死在了親兵懷裡。
鐵騎越來越多,夏興明帶着部衆留下,夏俊男則率兵朝西邊追去。
沒跟馬聞澤跑走的親兵們舉起武器要和他們對幹,夏興明手起刀落,一顆親兵的頭顱飛揚滾地。
“放下兵器者,不殺!
”夏興明的副将夏智叫道。
林耀部衆擡頭看着他們,愣愣睜着眼睛。
騎在馬上的軍人們高大威武,那一斬之下,大刀所帶破風聲似起嗡鳴。
忽的,有人扔下了手裡的兵器,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漸漸的,越來越多人扔下了兵器。
夏興明驅馬向前,看向地上的林耀屍首。
遍體鱗傷,七竅流血,雙目含恨,死不瞑目。
作為當年最早一批舉起反旗,口号直接滅乾的農民起義兵首領,林耀其實是個人物,也必會占史冊一行,今落得如此下場,不得不惹唏噓。
夏興明朝周圍看去,茫茫長野,漫無邊際,夜風幽冷曠蕩,千古不變。
終是可憐了這座佩封城,和佩封城城中的百姓。
夏昭衣回來時,夏家軍已分作十二組,着手在清整田野上大大小小的糧倉。
棄械投降的兵馬,共五十六人。
夏俊男率隊而歸,手中拎着馬聞澤的頭顱,身後跟着三百多俘兵。
将頭顱交給一旁親衛,夏俊男從馬背上下來,大步走來:“二小姐,我們一個兵也沒有放出城去!
”
“幹得好!
”老将夏川說道,“若放這些人出去,便是流寇無疑,已糟踐了佩封,豈還能再糟踐旁處。
”
“二小姐,”夏興明問夏昭衣,“這些士兵,如何處置?
”
夏昭衣看向馬聞澤的頭顱,想了想,說道:“張稷人呢。
”
“張稷!
”夏興明立即回頭大喊。
張稷自後邊快步跑來,單膝跪下:“二小姐,将軍!
”
“别别别,别跪!
”夏興明将他拉起,“二小姐說了,不可跪。
”
“是!
”張稷站直,拱手,“二小姐!
”
“如何處置降兵?
”夏昭衣問道。
張稷回過頭去。
所有降兵都望着他,目光驚恐害怕。
張稷略作思索,一抱拳,又要對夏昭衣跪下,這次不及夏興明扶,他自己反應迅速,站正回來,立得筆直。
“回禀二小姐,”張稷說道,“這些士兵随林耀起事,當年林耀登高舉旗,為引民心,攬多地數十萬災民于旗下,為其起事揚名壯威。
但随糧草消耗,人數變多,林耀漸覺拖累,遂起殺心。
當年在樹甯崗,萬善關,南嘉嶺等地,林耀屠殺老弱病殘與婦孺,前後不少于二十萬人。
庚寅年二月十六,林耀率兵入佩封,屠殺半城百姓,達七萬餘人。
這些士兵,皆為劊子手!
”
“不過,”張稷皺眉,“我們已有言在先,放下兵器者不殺,所以這些人,可活。
那些逃兵,斬!
”
跪在林耀屍體旁的所有降兵,頓然松了口氣。
那些被帶回來的俘兵,驚恐地瞪大眼睛。
夏昭衣沒有說話,眉心輕輕攏着。
張稷見她一直沒有反應,不由有些不安:“二小姐……”
周圍所有人都看着夏昭衣,等候她發令。
少女臉上鮮少有太大的表情,現場諸多目光,諸多火把,她立于矚目中心,沉靜安甯,不知在思索何事。
半響,夏昭衣聲音低沉:“便,聽張稷的。
”
“是!
”衆人齊聲應道。
夏俊男和夏川當即回身,令手下準備。
南方傳來快馬。
這次不再是林耀的傳令兵,而是夏興明派出去的斥候。
斥候近身勒馬,在馬勢尚未停時便自背上下來,借着未盡的慣性往前奔跑,當即又要跪下。
“别跪!
”夏興明乍然一聲吼。
斥候這下馬身姿隻因身經百戰,早已熟練,方便省時。
被夏興明一吼,斥候頓然踉跄,頭朝地一摔,幸得身手矯健,随機應變,才沒摔個臉朝地。
“哎呀!
”夏興明快步上前扶他。
周圍一片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