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衣以為蘇玉梅會說很重要的事,卻隻是支離要她買糖葫蘆,帶回來送給聶清淩。
見夏昭衣神情困惑,蘇玉梅解釋:“這幾日下來,我看得出聶小娘子傾心于支離,支離則不,如若再買糖葫蘆給她,怕是聶小娘子會多想。
”
夏昭衣這才明白過來:“你是說,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蘇玉梅淡笑。
“我一直在府外忙,未及你與聶小娘子接觸得多,若是她真喜歡支離,那這糖葫蘆,似乎是有些不妥。
”
“是呀,我們明日就走,日後也不知會不會再回來,所以這少女情愫,終究鏡花水月一場空。
”
夏昭衣的目光落在遠處百步外的聶府後院,想了想,她對蘇玉梅說道:“你若不忙,便先在這稍等,我讓史國新陪你同去,到時候令他扛一整根糖葫蘆柱回來,府上人手一根。
”
蘇玉梅一喜:“是了,一則殊,當獨秀,旦隐于衆數,則無異。
”
夏昭衣也笑:“我先回府。
”
“嗯。
”
蘇玉梅便不急着走,在門口等史國新。
一輛馬車這時從門前經過,悠悠然往隔壁聶府而去。
在後巷停下,車夫往地上方一張竹木矮凳,這才上前,将車簾掀起。
“公子,到了。
”
蘇玉梅看到一個身穿藍色錦衣,白色玉帶的年輕男子從馬車上下來。
他的随從上前去拍聶府的門,他則回頭朝她這邊漫不經心地望來一眼。
毛子龍心情正煩,見蘇玉梅在看他,他上下打量蘇玉梅,因她洗得破舊的衣裳而目露不喜。
更不及,此人眼睛都未移,就這麼直直看着他。
聶府的門這時開了。
開門的小厮一見他們,受驚不輕,忙要走。
随從快速上前一步,用手将門撐着。
蘇玉梅遙遙看着他們,眉頭輕皺起。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低,蘇玉梅聽不到,但見這模樣,談話過程并不愉快。
忽的,毛子龍伸手去揪門内小厮的領子,門内小厮挨了一拳,立即往裡面跑,大門終于被“啪”一聲,用力關上。
“混蛋!
”随從叫道,“你給我們等着!
”
這一聲,蘇玉梅聽得清清楚楚。
毛子龍和随從回去馬車,車夫将竹凳收了,調轉馬頭回來。
經過千雪府後門,毛子龍說道:“停。
”
車夫于是勒馬。
他掀開車簾,目光朝停在門口等史國新的蘇玉梅望來。
“下賤坯子,”毛子龍厭惡,“你看什麼看?
”
“我不下賤,”蘇玉梅望着他,“你出口成髒,目中無人,你的品性才低劣。
”
“别以為我不打女人!
”毛子龍怒斥。
“你敢動我一下,我就去報官,徐城的官不受,我就去熙州府,熙州府的官不受,我就去河京。
”
毛子龍身旁的随從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哈哈笑了起來。
“真是個瘋婦,”毛子龍不想浪費時間,“仔細你的眼珠,下次别讓我們碰見。
”
說完垂下車簾。
瑞東閣。
遙遙聽聞夏昭衣說話的聲音,支離一驚,手忙腳亂去收拾桌上的畫像和信。
夏昭衣和陳定善進到院落,便見支離抱着散亂的包袱,轉身朝主卧快速奔去,一晃眼消失無蹤。
“支少俠好匆忙啊。
”陳定善說。
夏昭衣轉頭朝沈冽看去。
不說夏昭衣和陳定善,沈冽也被支離這番匆忙給弄愣。
頓了頓,他轉身朝夏昭衣看去。
一陣清風拂來,揚起他白衣輕揚,夏昭衣觸上他的黑眸,唇瓣輕輕動了下:“你,你們方才在幹什麼?
”
“看信。
”沈冽看着她道。
“那為何躲我?
”
“是支離躲你,不是我。
”
支離的腦袋在門内探出,見沈冽這樣摘清自己,他皺起眉頭:“沈大哥,不要再說啦。
”
“支離,你為何躲我?
”夏昭衣問。
支離的腦袋于是消失。
陳定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沈冽俊容微有幾分不自在,輕咳一聲,恢複面淡無波,看着夏昭衣道:“那些信,可有我寄給你的?
”
“沒有。
”夏昭衣說道,不過,心裡面那盼信的焦慮已不存在了。
“嗯。
”沈冽點頭,唇瓣忽而浮起一抹淡笑。
夏昭衣眼眸微微凝頓,一時恍惚。
爛漫暖軟的三月天,凜冬剛散盡,當前一派春光,這樣好的天光雲影下,徐風溫柔清爽,沈冽颠倒衆生的一縷笑,讓夏昭衣好像聽到四面花開的聲音。
她斂了下心緒,語聲頗是平靜:“我來找你們說說話。
”
“與信有關?
”
“還有客棧裡的那人,我想問問他的事。
”
“嗯。
”沈冽應了聲,看向台階上的房門。
支離的腦袋不知何時,又悄咪咪出現在那。
見他和夏昭衣望來,支離沉了口氣,擡腳走出。
府裡有處小湖,雖隻有三畝大,湖中心卻建了一處四面臨風的大水閣。
曾管家将這些簾幔以挂鈎固定,府裡為數不多的幾個仆婦送來精緻茶點,待人都走了,支離長長吐了一口氣,這才不情不願,自懷中拿出一封信來。
夏昭衣垂眸看着:“這是什麼。
”
“一個鳥人,用腳趾頭寫的。
”支離道。
“……”
“他确實是個鳥人,”支離說道,看了沈冽一眼,沈冽回以肯定眼神,于是支離繼續說下去,“他給師父寫信,要師父殺了你,說師姐你是世之禍患。
”
說着,支離又取出一封信來,在夏昭衣将信接去時,他把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部說出。
這封信是老者寫給支離的,信上,老者把封文升原信内容全部寫上。
在夏昭衣看信之時,支離再将四海茶館後院對那邋遢的中年男子的審訊結果說出。
他不信此人的話,他覺得此人不是受人雇傭,而就是那位風清昂的“自己人”。
夏昭衣看着信上内容,若是說假死,那麼在他們幾人還沒有出生的時候,這位封文升便假死了。
一個無端假死之人,忽然冒出,卻寫信給她師父,說她是禍害。
比起支離的大動肝火,夏昭衣則在琢磨原因。
此人,為何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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