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省流
會議結束。
江遠跟著四大隊的大隊長龐繼東,直奔物證室,取了主要的物證,也就是四名受害人的全部衣物。
除此以外,當日的刑事科學技術人員,還從受害人身上取了些別的物證,包括一些細小的草葉或樹葉,受害人指甲縫裡的泥土和纖維,受害人下體和內褲上存留的潤滑液等等,但都沒有決定性的物證。
江遠也沒有提取這部分的物證,就帶著衣物回了實驗室。
相比於人體本身,花粉在紡織物上存留的時間更久。
特別是某些花粉相對於某些紡織物的話,因為體積大小合適,花粉甚至能夠存留幾個月乃至更久的時間不丟失。
事實上,花粉研究的實際應用,最多的是用在考古學中,一個典型的例子,考古學家們從鐵器時代的墓穴中,一具有著保存完好的衣物和頭髮的墓穴中,自紡織物中找到了黑麥、大麥、大爪草、艾屬花粉等栽培作物和草本植物的花粉,這些花粉顯然不可能是下葬時汙染所緻,而是舊有的存於紡織物中的。
擁有類幾丁質的聚合物外殼的花粉,假如能夠放大到建築物的規模,它的防禦性能是比人類最強堡壘的防禦都要強的,尤其是三防性能,以及對抗自然界侵蝕的能力上,比人造物要強數個數量級的。
在微量物證實驗室的體視顯微鏡下,證物的表現也證明了此點。
每件衣服上都有花粉和孢粉的存在,且數量不少。
不經過特別清洗的話,正常人的衣服裡就應該如此——由此衍生出來的一個生活小技巧,如何知道你從淘寶買來的衣服是嶄新的,還是被人穿過的退貨呢,花幾百塊錢從淘寶買一隻體視顯微鏡,看看織物內存有的植物花粉的數量就知道了。
要是看書多一點,知識儲備豐富一些,還可以通過織物內的植物花粉的種類,判斷上一任主人的生活環境,乃至於生活軌跡。
若是足夠閑,再加一點點運氣的話,說不定還能定位到上一任主人的地址。
至於體視顯微鏡的操作也不困難,類似的型號最常見的場景就是修表師傅,修手機師傅的工作台,做雕刻和古董鑒定的,用的也是此類顯微鏡。
所以,找前任並不需要多高深的技巧,有手就行。
“我先檢查一遍,後面要做花粉的標本,你們準備一下。
”江遠一邊用體視顯微鏡看衣物纖維內的花粉,並將它們夾出來,一邊叮囑微量物證實驗室的技術員們。
體視顯微鏡可以很好的觀察到花粉,但用來做法庭證據並不足夠。
體視顯微鏡看到的是完整的花粉個體,但具體到花粉身上的毛毛,溝溝,丁丁,齒齒之類的,體視顯微鏡就看的不太清楚了。
這時候需要上複式顯微鏡,也就是有載玻片,光源從下面射上來的顯微鏡。
大部分的學校生物實驗室裡用的就是這種顯微鏡,能夠看到細胞結構的,自然也就能夠看清楚花粉的具體情況。
微量物證實驗室裡的技術員們立即忙碌的準備起來。
花粉上載玻片是要額外處理的,還需要一點時間。
江遠則是先將較大的,容易辨認的花粉數出來,做好記錄。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如果是普通的植物學家,即使是非常厲害,能夠獨立工作的植物學家,在專業研究花粉很長時間以後,其實依舊很難勝任法醫植物學的工作。
最起碼,讀個博士再在花粉學領域工作三五年的,勉強到LV2的植物學家,要做一份證據,也得花費好幾天的時間。
這就好像將一群長相差不多的鳥混雜在一起,給你一本鳥類大全的書,讓伱分辨它們的種屬一樣。
或者,更具體一點,發一堆的微生物的照片,再給一本微生物大全的書,然後辨認它們。
普通的植物學家,還真的是拿著書檢索的。
大部分人,都是隻鑽研自己熟悉的一小撮的領域,比如專門研究松樹的,或者專門研究樺樹林與伴生植物的。
擴大到全領域以後,這項工作的複雜性就大大提高了,實操性則大大降低了。
江遠將法醫植物學LV3,用臨時技能提升到法醫植物學LV4以後,非常BUG的一點,就是大大降低了查書的次數,需要檢索的層級下放了,這就能夠節省大量的時間。
……
節省了時間的還有二大隊的大隊長易士煌。
易士煌是名傳統的老刑警。
這沒什麽好說的,刑警隊裡的老刑警多的是,他們經歷過苦難,相信苦難,也信任苦難。
為了偵破一起案件,而將鞋底走穿是他們津津樂道的資本,相比未能晉升的失意,是否被人尊重,是他們更看重的東西。
也因此,身為刑警支隊的大隊長,易士煌對於被指派抓捕嫌疑人的任務並不喜歡。
當然,代號828的專案還是很有料的,任何一起命案積案,在刑警隊裡都是高級貨,不是你想重啟就能重啟,想調查可以隨便調查的。
但是,不需要自己調查,直接去抓一名嫌疑人回來審訊,易士煌覺得還是小覷了自己。
這種感覺,就像是同學聚餐,吃了自己一個月的工資,然後有人大大咧咧的就付錢了。
易士煌不想付錢,也不覺得自己需要付錢,但他覺得自己還是付得起這個錢的,並且覺得此人裝逼過分。
懷著奇怪的情緒,易士煌來到了犯罪嫌疑人的住所外,然後派人敲門。
犯罪嫌疑人是刑滿釋放人員,家庭地址都是登記的清清楚楚的,被警察敲開門,也是一臉無辜的樣子,笑著道:“這又是有什麽事。
”
“你的事犯了,跟我們走吧。
”警察對他也沒什麽好臉色,亮了一下證件,就要帶人走。
咕咚。
門後不遠處,傳來聲音。
易士煌眉頭一皺,立即招了招手。
門口的警員將犯罪嫌疑人一把拉到了懷裡,卡住他的胸,耳朵在他耳邊低聲問:“家裡還有什麽人?
”
犯罪嫌疑人笑了一下:“有個朋友借宿……您輕點,我鎖骨受過傷……”
民警將之拖到後面,才松了一點。
此時,易士煌已經跟著另外三名警員進了房。
房內,另有一名瘦成竹竿的男子堆著笑。
“吸毒嗎?
”易士煌瞅他一眼就問。
這年月,看到瘦骨嶙峋型的男人,就問他兩個問題:你是不是有病?
你是不是挺窮?
如果兩個答案都是否定的,那就是吸毒的。
易士煌這次就跳過前兩個問題了。
在刑滿釋放的犯罪嫌疑人的房中借宿的瘦骨嶙峋的男人,先問吸毒再問窮,絕對沒毛病。
房內瘦成竹竿的男子訕訕的笑了幾聲,他看了看面前強壯的民警,再看看窗,又看看門,最後歎口氣:“偶爾吸點。
”
“抓走吧。
”易士煌都懶得問,這種絕對是二進宮過的,知道自己躲不過快速毒檢,所以直接交代了。
一會進到審訊室裡,這種人也會竹筒倒豆子的。
一隊警察快進快出,很快就返回了市局刑警支隊。
再派專人審訊,並將血手印的證據拿出來。
開門的正主兒,交代的比吸毒猴還要快。
審訊民警再接再厲,抓緊時間,趕在下班前,就將之問了個底掉。
再出來給易士煌報告的時候,易士煌竟是有點恍惚。
“828案就算破了?
”易士煌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曾經有好些民警說過。
審訊民警則是一臉感慨:“這廝之前也是吸毒的,跟受害人是舊識,借錢沒借到,情緒激動之下,把人給殺了。
因為雙方的關系建立於十年前了,之前的辦案人員也就沒找到他。
”
“好吧……明天再審審,我去給領導匯報。
”
易士煌有點醉醺醺的感覺,就像是認知世界被撞擊了似的。
很快,撞擊感真實的傳遞給了洛晉市局的領導們。
“我們是不是虧了?
”的想法,與“我們之前是不是傻?
”的想法互相撞擊,始終無法融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