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召回阿琪瑪和羅瑟外,他還順帶寫下了後續安排。
想要做到安全開采鈾礦是件既費時又費力的事情,不僅需要制定詳細的作業流程、設置監控節點,還得讓工人對自身從事的工作具有一定的了解,並一絲不苟的照規矩來辦事。
面對迫在眉睫的戰爭威脅,他自然不打算按常態來。
北坡礦山就是個很好的榜樣。
直接向奎因公爵購買死刑囚犯,然後統統塞進遺跡裡,沒有薪酬和假期,亦不用為其準備防護措施。
隻要許諾乾滿十年即可釋放,他相信那些人會在絞刑架與一線生機之間做出正確的選擇。
而各地領主估計也很樂意用這些渣滓的性命換取一筆額外收入。
如此一來,勘探隊的一百來名士兵僅需負責監督與警戒工作,對防護上的要求則大為降低。
肖恩無疑是最為合適的管理人選。
最後在密信末尾,羅蘭還特意交代了一句,讓親衛打探下百年前人們從遺跡中帶出“寶物”的下落。
畢竟傳聞裡的幾個疑點著實讓他有些在意。
這個未曾被歷史記錄的族群似乎對放射性元素存在著一種莫名的崇拜之情,用礦石燒磚砌築獻祭神廟、利用它來折磨敵人不說,甚至還有吞服礦石的舉動——那些在阿琪瑪眼中充斥著綠色熒光的遺骸就是證明。
雖然不清楚它們的消亡跟這種崇拜有沒有直接聯系,但稱它們為放射族應該是十分貼切的叫法了。
當然世界這麽大,出現什麽樣的文明都不算稀奇。
真正奇怪的是,無論是深入礦區,還是拿礦石來製磚,都不可能造成“血肉潰爛”的效果。
哪怕是住在礦洞裡,長期承受各類衰變輻射的內外照射,結果也隻是癌症發作幾率猛增,本來能活八十歲,最終卻隻活到六十六而已。
畢竟靠自然衰變來釋放核素的效率實在太低了。
傳聞裡那幾個慘死的倒黴鬼,不像是死於癌症或畸變並發症,倒像是受到了強放射的影響。
而想要滿足後一種條件,唯有令高純度的核物質達到臨界,在瞬間產生大量中子流和硬γ射線才能實現,隻是這種情況並不像是放射族能達到的水平。
羅蘭不排除是傳聞本身扭曲了事實,但村民當時的慘狀應該不止一個人知曉,若是屬實的話,問題很可能就出在那些“寶物”上。
也隻有這樣,才能使遺跡承擔起處刑祭壇的作用——不然每個關押者都能活個十幾年再死,這祭壇不建成高層公寓樓的話,隻怕容不下那麽多人。
可惜上百年的時光遠遠超過了阿夏的回溯期,現在想要徹底知曉當時發生的事情已近乎不可能,隻能讓肖恩盡力去試一試了。
他隱隱覺得,傳聞背後的真相或許不會那麽簡單。
……
蜜糖帶走信件後,羅蘭走到辦公桌前,細細打量著一幅幅攤開的壁畫拓印。
盡管扭曲的墨像裡充滿了怪異與荒誕之物,但他依然能辨認出大緻的主體和客體——主體大多位於畫卷中央,輪廓大而精緻,代表著遺跡的掌管者;客體則小上許多,填充在各個角落,而且能從它們的猙獰神情中感受到痛苦與恐懼。
這大概是所有智慧生命的通性——永遠把自己當做歷史記錄中的主角。
正如肖恩所說的那樣,無論是主體還是客體,都和魔鬼、邪獸、海底文明等已知異族扯不上關系,它們的造型實在有些怪異,有的如同火柴棍一般,分不清四肢與頭尾;而有的則像是蠕動的原蟲,渾身髒器都藏在大腦裡。
壁畫上的內容也不全跟處刑有關,
有幾幅拓印描述了主體與客體作戰的情景,它們似乎能通過臌脹身體來乘風飛行,利用高空機動的優勢,大規模降落到敵人後方,實現兩面夾擊。
高聳巍峨的防線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城市化作火海,客體被殺得潰不成軍。
隻要分得清角色各自的定位,倒也能大緻理解這些看似癲狂的記錄中所描述的事件。
“嗯?”羅蘭的目光忽然在一幅圖上停留下來。
“怎麽了?”夜鶯察覺到了他的異樣。
“你有沒有覺得,這張拓印裡的場景,似乎在哪見過?”他走到畫卷前蹲下,那正是描述戰爭的最後一段:無數火柴棍合為一體,仿佛想要作殊死一搏,卻依然被主體打倒在地。
血液洶湧流淌, 匯聚成巨大的湖泊,幸存的敵人逃至海邊,被追趕而來的主體悉數殺死,屍體甚至在大海中壘起了一座小山包。
“唔……”夜鶯端詳許久,“除了墨汁用得比較多以外,和其他圖紙好像也沒什麽區別?”
好吧,戰鬥能力和藝術鑒賞能力果然是天生相悖的。
羅蘭扶額道,“你先幫我拿一份極南境的地圖來。
”
“了解。
”後者很快照辦,將厚厚一疊地圖送到他面前,同時還遞了根魚乾過來。
羅蘭咬住魚乾,手裡動作不停,不一會兒便找到了無盡海角的局部俯瞰圖。
當時為了確定大慶港的位置,他曾讓閃電和麥茜繪製過此地的詳圖,因此始終留有印象。
當兩者放在一起時,他頓時感到背後冒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身體就像過電一般,指尖都泛起了麻意。
兩幅圖中的輪廓線竟重疊在一起!
雖然細節上有所出入,但大陸邊緣與旋渦海分界線的走勢基本一緻,其相似度在八成以上!
這難道是……巧合嗎?
“唔,這圖上畫的地方是極南境?”夜鶯也發現了不對勁之處,“那裡不是沙民的聚居地麽?”
羅蘭沒有回答,而是飛快地掃過剩下的幾張畫卷。
當他看到倒數第二幅時,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住了。
隻見十餘隻主體聚集於一處高台之上,相互圍繞成一個大圈,而圈中漂浮著一截不規則的多面體,表面有無數詭異的觸須在舞動,宛若蛇妖的頭髮。
肖恩沒有親眼見過這一幕,自然不知道畫中所示的是什麽。
但羅蘭清楚。
那分明是一塊「神明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