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息時間內他接連不斷的瞄準、開槍,直到把彈夾全部打光,又有兩面巨盾倒了下去——丹尼不會把寶貴的子彈用在審判武士身上,那種薄薄的盔甲看起來很威武,然而連燧槍都擋不住。
鐵斧大人說過,教會的神罰軍是極為可怕的對手,近身戰鬥能以一敵十,但數量稀少,培養起來十分麻煩,這才是值得獵殺的目標。
他討厭機槍手的原因就在於,那群自以為了不起的家夥,明明用著和他一樣的子彈,效率卻低得驚人。
在僅有的兩次實彈練習中,一個機槍班組半個時辰內就打空了好幾箱子彈,連鐵斧大人都露出了心疼的表情,可根據靶子的受損情況判斷,他們加起來上靶的子彈數也才百餘,這在丹尼眼中完全是浪費資源而已。
當然他也明白馬克一型機槍的意義——至少在對付如潮水般蜂擁而來的敵人時,它能起到阻遏進攻勢頭的作用。
不過要論起狩獵成果,還是得靠他們這批精確射手。
一顆子彈,一個敵人。
這便是他嚴格訓練自己的方向。
丹尼拔出彈夾,嫻熟的重裝填完畢,正待起身射擊時,身旁忽然傳來氣喘籲籲的聲音。
他側頭看去,正是麥芽這小鬼。
“該死,我不是叫你留在原地嗎?”他瞪了小個子一眼,“你這是違反軍令!
”
“布萊恩大人說過,沒有特殊情況不得離開自己的守備位置,你也違反了軍令,”麥芽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作為一名保護者,我必須跟在你身邊!
”
“……”丹尼忍住揍他一頓的衝動,從腰包裡抓出一把子彈丟在他面前,“把它們裝到彈夾上去,沒事不要露出腦袋!
”
“遵命!
”小個子咧嘴行禮道。
就在他取得第五個戰果之際,敵人的隊伍突然生了變化。
大概教會指揮官也認為這樣下去根本衝不到戰壕面前,隻見神罰軍們統一丟下巨盾,朝著陣地直衝而來,度之快令人怎舌,就連奔馬在這夥人面前也不過如此,雙方的距離正迅縮短!
轉輪步槍和機槍同時響了起來。
刹那間,丹尼眼前出現了一連串血霧,地面上揚起的塵土比火炮轟擊時還要密集,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拍向那群衝鋒的武士,在這道勢不可擋的力量面前,衝鋒的勢頭猛得遲緩下來,撞在上面的人無一不肢體橫飛,鮮血四濺。
一名神罰軍被子彈打斷手臂後依然向前飛奔,丹尼剛把槍口對準他,一條由數十道塵柱構成的“沙蛇”傾斜著從他身體中央穿過——那是機槍掃射時所獨有的著彈軌跡。
目標的胸口頓時向水波一樣晃蕩起來,藍色的血液在身後炸開,灼熱的氣流甚至撕裂了他的肋骨。
失去平衡的神罰軍像破布一樣皺折起來,靠著慣性仍跑出三四步後才倒在地上,丹尼注意到他的背部已經一片糜爛。
“隊長,小心!
”麥芽陡然尖叫出聲。
丹尼心裡一驚,剛偏過頭,便看到另一名從漫天煙塵中現身的神罰軍向他舉起了短矛。
接著敵人躬身投出。
他幾乎看不到投矛出手的影子。
大意了!
太過專注的觀望讓敵人注意到了自己,獵手不應該長時間暴露在獵物的視線下。
還來不及做出下一步反應,麥芽已狠狠撞在了他身上,兩人一齊向壕溝底部栽去,同時頭頂傳來嘭的一聲——
丹尼感到腦袋後面傳來一陣劇痛,身子被泥土蓋了個嚴實。
槍炮聲瞬息間離他遠去,耳朵裡回響著令人難受的嗡鳴。
過了許久,他才緩過氣來,伸手摸了摸腦後,
有股黏糊糊的感覺——應該是栽倒時磕到了什麽硬物,但目前還能保持清醒,問題就大不到哪裡去。
朦朧的視野裡,有戰友趕了過來。
“喂,你還好吧?”
聲音聽起來很模糊,他隻能勉強擺擺手,以示自己沒有大礙。
“過來幫我一把,這裡有兩人受傷了!
”對方高喊道。
不一會兒身邊又圍攏來數人,大家齊心協力才把他和麥芽從塌落的土堆中拖出。
這時丹尼注意到,壕溝邊上竟然被短矛掀開了一個月牙形的豁口——那支投矛沒有躍頂而過,而是徑直命中了戰壕邊緣,穿透薄薄的土層,再紮入溝壁中。
兩人身上的泥土就是由於命中處的垮塌造成的。
不過當他把目光移到麥芽身上時,心裡不由得一緊。
隻見小個子的肩膀上有一個碗大的血口,手臂幾乎快要脫落下來,隻留著幾縷表皮和身體相連, 白色的骨頭清晰可見。
那支投矛並非沒有造成傷害,而是落在了麥芽身上。
隊友們再次投入到了戰鬥之中,隻留下一人對重傷員進行急救處理——第一軍所有人都明白,隻要不是立刻死去,堅持到戰鬥結束,娜娜瓦小姐就能讓他們恢復如初,因此止血和包紮是第一軍的必修課。
那人十分果斷地掏出匕,割斷麥芽的手臂,接著將行囊裡的草藥均勻灑在傷口上,最後再用紗布包紮。
一番折騰下來,原本處於昏迷中的小個子活生生被痛醒,出微弱的呻吟聲。
“躺著別動,你死不了。
”隊友安慰道。
“丹尼隊、隊長呢……”
“我在這兒,”丹尼咬緊牙關,撐起軟的四肢爬到他身邊,“你為什麽要替我……”
“我是你的保護者啊,當……然不能丟下你不管,”麥芽嘴巴微微開合,“怎麽樣,我、我沒有失職吧。
”
丹尼頓時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自責衝上心頭,“不……你做得很好。
”
“是嗎?”小個子艱難地笑了笑,“這樣我就能見到娜娜瓦小姐了。
”
“沒錯,你們倆都能見到,”那名士兵望向丹尼,“你能照顧他吧?我得回自己的位子了。
”
“我可以……謝謝你。
”他點頭道。
等到對方離開,丹尼緩緩撿起槍,抖落上面的泥土,強撐著站了起來。
他還能戰鬥!
敵人要為這記傷口血債血償!
然而視野中沒有不斷逼近的教會大軍,彌漫的煙塵中,敵人正在倉皇撤退,隻留下一個個模糊的背影。
戰壕裡已然響起了歡呼聲。
——他們勝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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