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已經晚了。
蕭臣禮貌又不失冷漠看向溫宛,“溫縣主如果沒事,可否讓一讓?
”
“前面是死路,王爺打算去哪兒,我可以……”
“去死。
”
還沒等溫宛說出‘帶路’二字,蕭臣已然脫口而出。
空氣突然安靜。
溫宛也算牙尖嘴利,她若不想客氣的時候說話從不落下風。
但現在,她當真不知道該如何接蕭臣的話,這是人能接上的話麼。
蕭臣承認他剛剛沒有控制住情緒,此刻冷靜下來語氣稍緩,“抱歉,本王今日心情不好想四處走走,若前面真是死路,本王自會轉回來。
”
溫宛‘哦’了一聲,氣氛些許緩和。
見溫宛沒有讓開的意思,蕭臣微垂眸,靜靜看着她。
溫宛感受到來自頭頂的目光注視,原本的話噎在喉嚨裡,“那……我陪王爺走走?
”
蕭臣不語,目色無波。
溫宛心領神會,側身,“王爺慢走。
”
蕭臣邁步前行,與溫宛擦肩而過。
瞧着頭也不回的蕭臣,溫宛莫名生出幾分憐惜。
縱未來這個男人風光無限,可現在他也隻是個不受人待見的皇子,看不到前途跟命運,如何不叫他傷神。
沒事的,沒事的蕭臣!
我會幫你。
待溫宛邁步離開,走出很遠的蕭臣突然停下來,轉回身,目光精準無誤捕捉到那抹纖柔瘦小的身影。
曾經多少次深深淺淺的轉身,是旁人看不懂的深情……
皇宮,甘泉宮。
溫禦得皇上召見,離開禦書房後又得皇上特準入後宮探望自己女兒。
甘泉宮内,溫若萱吩咐秋晴備午膳,且喚了幾個體已的宮女守在外面。
“父親有大半年未入皇宮亦未上朝,皇上突然召見父親,怕不是因為宛兒的婚事吧?
”溫若萱倒了杯清茶端到溫禦面前,低聲問道。
溫禦接過茶杯,“你也知道?
”
“前日德妃到我宮裡,說是看中咱們家宛兒,願以重聘求娶。
”溫若萱是家中長女,素來穩重,自入宮至今明裡暗裡為整個禦南侯府擔了不少事。
溫禦無心喝茶,隻端着茶杯,“皇上起初與老夫客套,說是前兩日得知宛兒拒親方才想到溫家有女初長成,又說先帝在時禮重禦南侯府,繞來繞去,是想給宛兒尋個夫家。
”
“皇上提起選誰了?
”溫若萱狐疑開口。
溫禦搖頭,“若單獨提誰還好說,皇上隻道他有九位皇子,除了八皇子跟九皇子年紀尚幼,但凡宛兒看上誰,他便作主。
”
“皇上可真大方。
”溫若萱一時失态。
溫禦瞧向自己女兒,“慎言。
”
“外面的人都仔細着呢。
”
溫若萱眉目略緩,眼中卻透着一抹淩厲,“莫說宛兒沒看上皇家的龍子龍孫,就算看上也不能嫁。
”
“老夫看得出,皇上的意思……”
“必須嫁?
”
“倒也不是必須,但這婚事要盡快定下來,眼下德妃為三皇子的事求到皇上,又找上你,你還不知道咋回事兒麼。
”溫禦入宮自要依規矩穿戴,紫衣蟒袍,頭戴發冠,縱将軍老矣亦有那份不怒自威的架勢。
溫若萱如何不知道,二八芳華入宮,如今十年過去了。
她縱天真無邪過,也已經被這皇宮的大染缸染上各種顔色,有時候她都恍惚忘了自己本來的顔色是什麼。
“說好聽點兒,皇上是怕一家女百家求,那幾個皇子就算沒看上咱們家宛兒也定會為得到禦南侯府支持挖空心思求娶宛兒,指不定奪嫡之争還沒開始,奪妻之争先熱火朝天的演上了。
”
溫禦知道女兒也隻會在自己面前說這種沒分寸的話,憋的太久,由她發洩。
“說難聽點兒,皇上逼着父親盡快給宛兒找夫家何嘗不是在試探!
這婚,宛兒嫁對了談不上飛黃騰達,嫁錯了必遭滿門屠……”
“若萱!
”
父女二人對視數息,溫禦把手裡茶杯遞過來,重重靠在椅背上長歎口氣,“誰說不是呢。
”
溫若萱接過茶杯,“反正女兒不同意宛兒嫁給皇子,哪個皇子都不可以!
”
“說起來,七個皇子裡倒有一個……”
“哪個都不行!
”溫若萱怒聲低喝,“父親且看看女兒,入宮十年連個孩子都不敢生,整日在這宮裡姐妹長姐妹短的與她們周旋,明面上挨的刀子不說,背地裡被踩了多少次都得咽回肚子裡,那些得罪你的不怕你得罪,那些不敢得罪你的陰招又不斷,女兒能在這皇宮裡活到現在全靠燒香!
”
溫禦聽着心酸,“當年是為父一時糊塗……”
“不是父親糊塗,是女兒知道禦南侯府必要出一個娘娘,這樣皇上放心,禦南侯府也能繼續那份承襲下來的榮耀,犧牲我一個成全所有人,更何況這種犧牲是我自願的,可我自願,不代表我能接受宛兒步我的後塵,爹,二弟跟弟媳若泉下有知,如何舍得宛兒受苦!
”
溫若萱最清楚自己的父親,看着挺兇,實際上最重情義。
父親為守住對先帝的承諾,已經做到極緻。
把長女嫁進宮裡,大兒子不許入朝堂,二兒子隻是大權碰都碰不到的翰林院學士,三兒子雖入武職卻被他攆到邊陲苦寒之地,遠離皇城京師。
如今這禦南侯府威望在,權勢無!
可到底是先帝駕前最看中的老臣,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當年溫禦帳前先鋒如今在朝中也都成了中流砥柱,巴結禦南侯府這件事在衆皇子眼裡,值得做。
“為父也不想把宛兒嫁給皇子,說起這事都怪蘇玄璟,若他不來提親,哪裡來的這些事。
”溫禦忽似想到什麼,不禁擡頭看向自己女兒,“蘇玄璟……”
“蘇玄璟不成!
”溫若萱果斷搖頭。
溫禦瞧着自己的女兒,不禁感慨,“你這性子,随了你娘。
”
想溫禦發妻楚歆,當年也曾是大周朝衆人追捧的風華女子,反倒是溫禦當時不過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愣頭小子。
對于楚歆選來先去選中溫禦這件事,溫禦經常跟小輩們的解釋是這樣的。
‘當年追你們祖母的人太多,她不知道怎麼選就給剩下了,當年我又沒人要,也給剩下了,然後她就選我了,你們說氣人不!
’
小輩們也不敢說,他們倒是無所謂,就怕祖母能氣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