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宮裡,溫禦等自家女兒脾氣緩下來,方才開口說話。
“你與你母親一樣,就不能等為父把話說完,再下結論?
”
溫若萱呶呶嘴,“當然不能,母親說過搶話不是為了圖快,是想讓父親知道母親的意思,趁早改口。
”
溫禦這一生寵過的女人就那麼一個,在楚歆面前他從來都沒說過上半句。
“蘇玄璟那小子老夫不喜,好像宛兒現在也不太喜歡,他是沒戲,可七位皇子裡有那麼一位,可以考慮。
”溫禦生怕女兒搶話,“蕭臣。
”
皇室九位皇子,除去冊封太子的蕭桓宇,便隻有五皇子跟七皇子被早早封了王。
大周朝有個不成名的規矩,凡封王皇子便是與帝王之位無緣。
五皇子蕭奕母妃為外族,且坊間傳蕭奕喜男色,自然不在考慮之内,那就隻剩下蕭臣。
溫若萱恍然,眸子轉了轉,“父親這樣說我倒想起來,之前宛兒入宮時我曾提到想要撮合魏王跟溫弦,宛兒似乎有些抗拒。
”
溫禦頗為詫異,“他們認識?
”
“不知道……”
溫若萱搖頭,“不過之前謹儒叫我這個姐姐幫忙張羅溫弦婚事時,我去找過賢妃。
”
“賢妃怎麼說?
”溫禦問道。
“賢妃的意思是魏王暫時沒有這方面打算。
”溫若萱停頓一下,“又或者是魏王對溫弦沒有這方面的意思也不一定。
”
溫禦終是深吸口氣,“既然魏王與溫弦沒有緣分,你這個做姑姑的便撮合撮合他跟宛兒,若成還好,若不成啊,為父也不管皇上樂不樂意,當年為父沒辦法讓你嫁的好已成遺憾,宛兒的婚事,為父定不能委屈她。
”
“父親放心,女兒亦會仔細留意這件事,盡量辦的周全。
”之前溫若萱也隻是在父親面前發發牢騷,她何嘗不知道皇上召見父親入宮這件事可大可小。
現在看,宛兒的婚事足以關系到禦南侯府的将來……
午時過後,陽光普灑下的朱雀大街熱鬧非凡,街上車馬粼粼,行人不斷。
溫弦閑來無事,便帶冬香自禦南侯府出門,一路向西行至朱雀大街。
侯府二房有專用馬車,溫弦沒坐多半是覺得陽光正暖,莫負春色。
她想到東籬茶樓買些當年的雨前龍井,這是溫謹儒平日裡最喜歡喝的茶。
每年溫謹儒喝的第一口當年雨前龍井,都是由她買回去的。
東籬茶樓前,溫弦剛要邁進去的時候忽聽街上一陣騷動,她扭頭看向人流急走的方向,視線不由鎖住一抹人影。
“二姑娘,是蘇公子。
”溫弦身側,冬香低聲道。
人群攢動中多半是待字閨中的少女,那些少女們眼睛裡長了桃花,邊走邊羞澀,不時有女子佯裝推搡欲靠近那位風度翩翩的公子,卻總少了幾分勇氣。
不得不說,在蘇玄璟面前,絕大多數女子都該有自知之明。
“你們說溫縣主眼睛是不是有問題,她看不到蘇公子的好?
”
“她要看不到,淨天跟着人家做什麼!
”
“那為何要拒親?
”
“裝高貴呗!
”
溫弦聽着旁邊幾個姑娘議論,美眸微沉,轉身走過去,“幾位姑娘在背地裡嚼溫縣主舌根可不好。
”
穿綠衣服的少女瞧向溫弦,一臉敵意,“我們嚼她舌根關你什麼事!
你是誰啊!
”
這會兒站在溫弦背後的冬香沖上來,“我們家姑娘是禦南侯府二姑娘,溫謹儒溫大人的長女!
你們小心說話!
”
皇城之地多權貴,誰也難說與你在大街上走照面兒的就不是個人物,巧在這幾個姑娘裡面有一位便是官家之後。
“我當是誰呢,不就是一個小小翰林院學士的女兒!
”那女子冷諷時扯了下旁邊綠衣少女的衣袖,“你們還不知道吧!
禦南侯府的二姑娘,溫謹儒的長女……其實是個養女!
”
“沒爹沒娘才會被養吧?
”綠衣少女刻意嚷的很大聲,說話時斜瞥向溫弦。
“你們放肆!
”冬香當即沖過去想要掌嘴,不想卻先被那位官家之女狠狠扇了一巴掌。
幾個姑娘本來就是巴結那位官家之女的,這會兒見動手,一窩蜂的擁上去。
溫弦由着其中一個姑娘推搡在地,視線不禁瞄向那輛剛剛駕過去的馬車。
她知道,那馬車裡坐的,是三皇子蕭堯府上客卿,淵荷。
待馬車揚長而去,溫弦方才從地上緩緩起身,走過去拉住那位綠衣少女,匕首自袖内閃過,精準無誤在少女左臂劃出一道血口。
“啊!
”
幾個姑娘被慘叫聲驚了一下,皆愣。
“你們聽着,我便是禦南侯府裡養的一條狗,住的也是你們家中得罪不起的金窩。
”
溫弦低頭以錦帕抹過匕首上的血迹後藏于袖内,擡眼時眸底溢出冷蟄寒意。
幾個姑娘也就是看着跋扈,見到血,臉色頓時慘白。
“還不快滾!
”冬香頂着被揪亂的頭發,大聲吼道。
眼見那幾個姑娘屁滾尿流消失在人群裡,冬香急急跑到溫弦旁邊,“姑娘你沒事吧?
”
“沒事。
”溫弦開口時,視線重新落向遠處那抹白色身影。
這時的蘇玄璟,已然走進金禧樓。
蘇玄璟言明拜會玉布衣,掌櫃殷荀親自傳話,回來時一臉恭敬将其領到三樓金屋。
初入金屋,哪怕從未将金錢放在眼裡的蘇玄璟也着實被閃到目眩。
想來就算是皇宮裡的金銮殿,怕也弄不出這種效果。
金石方桌前,蘇玄璟看到一身灰褐色棉麻布料的玉布衣時,微微愣住。
依他所想,玉布衣就算不是風光霁月的公子,也該是滿身貴氣的豪客,可眼前之人非但沒有穿金戴銀,那副長相裡亦不存半分高貴雅緻,縱有不可否認的英俊,可英俊裡又似乎帶着些痞氣。
與他所想,截然不同。
“在下蘇玄璟,拜見玉食神。
”蘇玄璟并沒有懷疑玉布衣的身份,上前一步,恭敬施禮。
且在蘇玄璟打量玉布衣的時候,玉布衣自然也沒有放過蘇玄璟入室後的每一個細節。
蕭臣說此人精明睿智,果斷狠絕,行事從不給人留有餘地。
但凡不把蘇玄璟放在眼裡的人,最後都會消失在蘇玄璟的視線裡。
沒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