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周帝看過來,李世安低俯身形,未敢多言。
“好啊!
朕倒要看看,誰敢劫法場!
溫禦,一經?
”周帝視線重新回到那輪圓月上,龍目微微眯起,“誰劫法場,便與狄翼同罪論處。
”
李世安動了動身,“皇上明鑒,此番溫禦一經倒沒站在狄翼一邊。
”
“戰幕?
”周帝望着圓月若有所思,随即擡手指了指,“父皇就像,那月亮。
”
李世安順着周帝的視線看過去,心中無比贊同。
縱然先帝不喜他,話裡話外敲打過他,甚至于後來把他調離禦書房,然而他不得不承認蕭魂乃千古一帝。
蕭魂繼任帝位時大周内憂外患,内有重臣把持朝政,外有實力相當的齊魯二國欲聯手滅周,那時蕭魂對内實施雷霆手段,殺伐果斷,對外隻有四個字。
不服就幹!
平息内患之後的十幾年時間,蕭魂不是在征戰,就是在征戰的路上,先滅齊再滅魯,最終成就中原五國之首的大周。
蕭魂,就是那月亮。
毫不誇張的說,如果現在是白天,李世安覺得蕭魂就是太陽。
“都說月朗星稀,可你看那幾顆星。
”周帝又指了指,李世安又瞧了瞧,不明所以。
周帝微怅,“狄翼,戰幕,溫禦,一經,還有誰……他們就像是那幾顆星,縱然父皇光芒無匹,也掩蓋不住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光亮。
”
李世安恍然。
“而他們之所以能夠發光,是因為父皇給予他們最大的包容,最大的支持跟信任,才成就了他們今日的功勳。
”周帝望着天邊,“父皇與他們之間的君臣關系,讓人羨慕。
”
李世安不知道周帝想要表達什麼,沒敢胡亂插嘴。
“可是父皇不該。
”周帝話峰陡轉,龍目變得幽冷,深不可測,“父皇不該把這幾顆星留給朕。
”
“你不知道朕有多讨厭狄翼,連夜入皇宮,當着朕的面将戰幕跟溫禦一經包括蕭彥挨個痛斥,他明面痛斥的是那幾人,暗中諷刺的是朕,他将朕放在何等位置?
你說……”周帝低下頭,看向李世安,聲音冷蟄,“他是不是該死?
”
李世安最能明白周帝心中怨念。
帝王之心皆傲,眼前這位周帝自幼崇拜先帝是真,即位之後想要超越先帝也是真。
他最明白周帝的心,先帝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留下密令。
這會讓眼前這位帝王覺得,他由始至終不過是個木偶,大周一切盡在先帝算計,甚至于繼承大統的人先帝都要算計在内,這叫人情何以堪?
周帝不睡,李世安也不能睡。
他也睡不下,隻要想到明日,他便隐隐的,有些興奮……
皇城之大,百萬人口。
今晚的皇城格外幽靜,隻是多出許多燈盞。
将軍府裡,顧铮亦在擦劍。
他知道明日有場硬仗要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打不打得過,劍得锃亮!
不止顧铮,馳靖在他府邸裡也忙着擦自己幹仗用的家夥事兒,還有鄭鈞,跟溫禦手底下幾個武将都在躍躍欲試。
另一廂,顧寒跟顧北霖也沒閑着,各自都在等天亮。
蕭臣去了趟皇宮,與花拂柳定下明日計劃,溫宛則在大理寺。
雅室内,溫宛正朝袖嚢裡裝弩箭,宋相言坐在對面,拭戰魂。
戚楓坐在中間位置,明日他會鎮守大理寺,不用帶兵器,但他還是為自己準備了一把匕首。
自他入大理寺為少卿,這還是第一次遇到天大的案子。
若不準備點兒什麼,仿佛有些不尊重明天。
一個可以載入大周史冊的日子。
“小王爺與溫縣主明日切勿沖動,該守在哪裡就得守在哪裡。
”戚楓囑咐道。
溫宛點頭,“戚少卿放心,明日我與小王爺必守在天牢,守好狄公。
”
宋相言正擦劍,聞聲不由擡眼看向對面。
其實他不在乎自己守在哪裡,他隻在乎守的是誰。
狄公……
跟她。
夜盡,總要天明。
天剛蒙蒙亮,魏王府。
蕭臣着一襲錦藍色長衣,腳踏金絲雲紋的短靴走出府門,擡頭時門口處停着一輛馬車,他止步,眉微皺。
媚舞身着華麗的霓裳羽衣停在車前,見蕭臣,立時奉上笑臉,妖娆妩媚,“魏王殿下,三皇子有請。
”
蕭臣萬沒料到赫連澤會在這個時候選擇見他,他以為赫連澤會與他一樣,前往午門法場觀斬。
“魏王殿下?
”媚舞揚眉,唇角勾起惑人弧度。
蕭臣面色無波,舉步走下台階。
他行到媚舞面前,見其搬下登車凳,踩踏而上。
“車夫,鴻壽寺!
”
媚舞吩咐車夫,随即跟在馬車旁邊同行……
皇宮裡,花拂柳依計劃離開甘泉宮,自平日離宮小路躍出綠瓦紅牆,落足一刻,利劍倏然而至。
花拂柳此刻是一陌生宮女打扮,遇劍陡閃,待他回旋身形站穩一刻,眼中生寒。
“你是誰?
”
對面赫然站着一個女子,女子頭戴幂笠,手中持劍,渾身殺意爆棚,“花拂柳,你可真是大膽,皇宮是什麼地方?
甘泉宮又是什麼地方?
你居然敢扮作宮女長期呆在甘泉宮裡與皇貴妃私混?
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猥瑣下賤!
”
花拂柳聞言,眼中陡寒。
“找死。
”
花拂柳早知今日不會太平,可他沒想到這不太平來的過于早!
短刃在手,花拂柳身形如電沖向女子。
女子幾乎同時舉劍!
一陣清越的破空聲,女子手中長劍直擊花拂柳胸腹位置,一寸長一寸強。
長劍到底比短刃更穩,奈何花拂柳又豈是普通人!
眼見長劍就要刺穿腹腔,花拂柳身形翻越,手中短刃倏然抛向女子。
吡-
短刃速度極快,擦過女子頭頂幂笠時割裂墜下的黑紗。
“方雲浠?
!
”花拂柳一直在想,這皇城除了郁玺良跟溫宛蕭臣,怎會有人知道他的真身,更在這個節骨眼上在此攔劫!
幂笠被割破,方雲浠面容再難遮擋。
沒有顔蠱支撐,方雲浠那張臉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幾十歲,皺紋布滿臉頰,隻是這并不妨礙花拂柳認出她。
“花拂柳,好久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