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個宮女,周帝原也是熟悉的。
自母妃生下他,次年父皇便給自己添了一個妹妹,就是蕭靈。
那時母妃喜歡女娃,父皇便将蕭靈接到母妃寝宮教養,為免蕭靈寂寞便尋了一個年紀相仿的女娃陪她,就是池月。
說起來,他與池月也算是一起長大,對她并無不好的印象,甚至于看在蕭靈的面子上,他對池月比對别的宮女要寬容的多。
未曾想父皇駕崩那夜,他因思念母妃鬼使神差走進母妃寝殿,未料池月也在那裡,那一夜,他們在母妃的宮床上做了不齒之事。
若在平時他也不會恨池月,可那晚父皇剛剛駕崩!
此事若被人傳出去,他将落得怎樣名聲!
于是他次日便将池月打發了,着人送去平州,那是她的老家。
再然後池月上報有了身孕且以永世不入皇城的承諾換得嫔位,生下的兒子,也就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六皇子,蕭冥河。
而他之所以答應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戰幕知道了這件事。
起初戰幕以皇室血脈豈可流落在外為由,硬要他把池月接回皇城,後在知道真相後便未堅持,但還是要求他給了蕭冥河皇子的身份。
誰能想到呢。
如今就是這個皇子,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周帝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蕭冥河,那些不堪的往事一點點沖擊進腦海,眼中厭惡愈深。
氣氛有些尴尬,李世安不由咳嗽一聲,“皇上……”
“長大了。
”周帝垂目低咳,掩飾住眼中的厭惡。
蕭冥河微微擡起頭,看向龍案後面的一國之君。
天底下最可笑的事,莫過于他活了二十年,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他靜靜望着眼前周帝,仔細端詳後頗為欣慰。
他長的,像極了母親。
“六皇子,皇上日理萬機,平日裡國事太過于繁忙才會無暇抽身到平州,您可莫要見怪。
”李世安試着緩和氣氛。
蕭冥河眼睛忽然一亮,唇角勾起大大的弧度,笑着讨好李世安,“李公公這話可是折煞我了,是我不懂事,這些年也沒想着朝宮裡遞折子,為人子者如何能叫父皇勞累,我該早來,為父皇分憂。
”
太過谄媚的話,太過直白的暴露心機,周帝暗暗觀察着自己這個兒子,品性也就這樣。
李世安也沒想到蕭冥河會是這個态度,一時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依照尊老的意思,他該裝傻,又或者說是韬光養晦。
“六皇子說的極是。
”李世安微笑回道。
周帝搭眼過去,實在沒什麼心情考慮接下來的事,“你也累了,朕叫李公公給你準備好了寝宮,你便随他……”
“父皇。
”蕭冥河打斷周帝,身形微微朝前邁一步,臉上透着一抹興奮,“兒臣有話,不知當不當講。
”
周帝看了眼李世安,李世安心領神會,“六皇子有話不妨直言。
”
“兒臣聽聞前幾日的賢妃案,魏王将父皇逼的緊啊……”
李世安聞言臉色煞白,“六皇子……”
“讓他說。
”周帝目沉,冷冷說道。
蕭冥河就如同看不出那張龍顔上隐忍的怒意一般,越發朝前走兩步,好看的丹鳳眼裡綻放異彩,“兒臣雖遠在平州,可也知道些皇城裡頭的情況,那蕭臣自朔城回來之後,先後鬥敗幾個皇兄皇弟,一路披荊斬棘竟然站到與太子平起平坐的位置,父皇應該對他很不滿意吧?
”
看着蕭冥河眸子裡透出來的所謂精明,周帝微微眯起龍目,“所以呢?
”
“所以父皇豈會任由他肆意張狂,叫兒臣回來,也是想讓蕭臣明白,父皇手裡,不是沒有棋子。
”
李世安聽的冷汗直冒,“六皇子,慎言呐!
”
他真不明白明明在紮紙鋪子裡智商在線的蕭冥河,怎麼到了宮裡頭就語不驚人死不休,瞎說什麼大實話!
周帝擡手,止住李世安,“何為棋子?
”
蕭冥河驚的用手捂住嘴,臉微紅,“父皇明鑒,兒臣不是那個意思,兒臣的意思是天地為棋盤,父皇是執棋人,這天下任何一個人在父皇那裡都可為棋子,隻是棋子與棋子意義不同,兒臣……”
“你的意思朕明白,往下說。
”周帝瞧着因為解釋而略顯慌張的蕭冥河,心裡頭對自己的這個兒子有了定位,自作聰明。
蕭冥河聞言,便又急不可待的說下去,“兒臣以為,我這枚棋子最大的用途就是擋在太子面前,殺一殺蕭臣的銳氣!
”
李世安微微一愣,這顯然不是蕭冥河存在的意思。
他存在的意思是取代太子,成為下一任新帝。
成為他跟尊老的傀儡。
不過聽到這裡,李世安至少可以看出來,蕭冥河在演戲,隻是演的哪一出他還沒琢磨明白。
“如何殺他銳氣?
”周帝看向蕭冥河,太過妖娆的五官,乍一眼還真分不出男女。
蕭冥河拱手,“兒臣以為父皇當務之急須要做兩件事。
”
“哪兩件?
”
“第一件,追封母嫔為虞妃。
”
周帝聞言,龍目陡寒。
李世安也沒想到蕭冥河竟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一時後腦滴出冷汗,他是知道當年發生在良太妃寝宮那件事的,自然明白周帝比厭惡賢妃還要厭惡虞嫔。
說真的,李世安有些擔憂蕭冥河這般口無遮攔,到頭來換個出師未捷!
禦書房裡,氣氛冷沉。
蕭冥河拱手,急急的解釋,“父皇明鑒,那蕭臣千方百計想要證明賢妃清譽,最後逼得父皇要到大理寺公堂親口承認他身世清白,父皇雖不能揭穿他的陰謀,可轉頭就封兒臣母嫔,足能說明很多事。
”
一語閉,周帝跟李世安皆陷入沉思。
見周帝不說話,李世安悄悄的走過去,“皇上,六皇子所言倒也不是沒有道理,一後四妃這是後宮自古有之的規矩,您若在這個節骨眼兒追封虞嫔為妃,定是有一妃降位,您不降三妃,那降的就是……”
周帝看了眼李世安。
李世安緘言。
“此事,朕準。
”雖說他讨厭池月,可他更讨厭蕭臣。
隻要想到蕭臣在大理寺公堂咄咄逼人的樣子,他便想将那逆子千刀萬剮!
蕭冥河眼底寒光一閃而逝,繼續道。
“第二件事,父皇得拿到天杼圖,全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