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上輩子溫宛太過相信蘇玄璟,獲救之後沒有細究。
如今重活的這一世,溫宛很早憶起此事且暗中查到周伯,讓她意外的是,周伯的鄰居是薛非的遠房親戚。
薛非無疑是蘇玄璟養的一條狗,他的親戚住在周伯旁邊可以印證一件事,這個周伯的确與蘇玄璟有關系。
如果不是楊肅案,溫宛不想這麼快動周伯。
此前‘宿鐵案’跟‘私兵案’給了溫宛一個啟發,沒有什麼籌碼是不可以交換的。
如果有,那一定是籌碼還不夠。
“大姑娘,我們現在去哪兒?
”
周伯已經消失在視線裡,溫宛想到下一個目标,“去東市懷德坊。
”
馬車緩緩,溫宛坐在車廂裡靜默無聲。
當日蕭臣入天牢,蘇玄璟在她面前自暴董辛。
既然如此,她就先拿董辛開刀……
黃泉界,蕭臣每次入绮忘川密室都會看到她在易容,這次有别于往。
她在作畫。
這還是蕭臣第一次看到绮忘川作畫。
偌大桌案,一張裁剪适度的蠶繭紙平鋪在上面。
一襲紅衣,傾華潋滟,一頭墨發,瑩光流轉。
绮忘川畫的是一位男子。
畫上,男子席地而坐,琴在膝間,腰系玉帶,玉帶下墜半塊墨綠色的翡翠,男子肩頭落着一朵梅花,搖搖欲墜,修長瑩白又骨節分明的手指如行雲流水般撥動琴弦。
這樣美好的意境偏偏毀在一張臉上。
绮忘川沒有給這個男人畫臉,畫風立時變得詭異陰森。
“魏王覺得我畫的如何?
”绮忘川手中畫筆未停,在男子衣間着墨。
蕭臣直言,“女為悅己者容,此畫無臉有心,閻王使作畫之前精心裝扮,好與壞怕也隻有閻王使自己參得透。
”
绮忘川的确仔仔細細的打扮過,細微到每一個指甲上都繪着梅花花瓣。
“忘了恭喜王爺。
”绮忘川稍稍停筆,瞥了蕭臣一眼。
蕭臣知绮忘川所指,“多謝。
”
“這樣的局勢,王爺與溫縣主訂親百利而無一害。
”绮忘川贊蕭臣英明。
“本王與宛宛訂親,與局勢無關。
”
绮忘川聞聲停下來,擱了手中朱筆,“王爺……是真喜歡溫縣主?
”
“視若吾命。
”蕭臣未遮掩且毫不遲疑。
绮忘川聽罷眼底微暗,須臾恢複,“深情對弄權者來說可是大忌。
”
“楊肅冤枉,關鍵證人李柯被人捅死,本王差人到李府細查,發現事發前兩日曾在李府任賬房先生的王安失蹤,我想找到這個人。
”
蕭臣行事利落,早在昨晚得到消息後便叫卓幽差人去查,結果就是最有可能知道當年李柯那五百兩進出的王安出了事。
此人,必是關鍵。
绮忘川點頭,“我會盡快查到此人下落。
”
“多謝。
”
蕭臣起身欲走時被绮忘川喚住,“魏王……”
蕭臣回身,與之對視。
“沒什麼,就是覺得魏王若真愛溫縣主就小心護着,喜歡可以放肆,愛得學會隐忍。
”绮忘川笑了笑,“魏王走好。
”
蕭臣不是特别能理解绮忘川說的話,微微颔首後離開密室。
看着慢慢閉合的石門,绮忘川臉上笑容漸散,目光垂落到無臉畫上。
隻是隐忍到最後,得到的又是什麼……
楊肅案其實并不難翻,難的是如何才能找到失蹤的王安。
作為大周朝第一小王爺兼大理寺卿,宋相言很快鎖定到這樣一個關鍵人物,但在尋此人時出了問題。
這個人好似憑空消失,沒有半點蹤迹可尋。
為此,宋相言乘車去了趟城郊破廟。
那廟表面看似破舊,内裡自有乾坤,乃是大周朝丐幫總舵。
宋相言一進一出,此事有了着落……
夜裡,歧王府内燈火微燃。
萬春枝急入時歧王正在看着坐在他旁邊的小倌,是那有名有姓的李郎。
李郎與平時裝束同,頭發不紮不束的垂在胸前,單衣未系,白淨胸口露在外面,表情卻十分痛苦。
一口石錐魚尾也不知道吃進多少刺,那刺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稍稍動一下劃的喉嚨出血,疼的李郎直冒冷汗卻不敢吭聲。
他跟在蕭奕身邊時間最長,這是第一次吃到魚刺。
“王爺……”萬春枝有要緊的事,低聲喚道。
蕭奕輕輕舒了一口氣,仿若回神般看向李郎,“退罷。
”
李郎如獲特赦,起身退至翡翠屏風時便聽見蕭奕與他道,“到賬房支銀子,以後都不要出現在本王面前。
”
李郎猛一擡頭,卻見蕭奕根本沒有看他,心知無望,眼中含淚退出房間。
世人皆知歧王蕭奕有龍陽之好,又知歧王蕭奕喜吃魚肉。
卻不知蕭奕隻是想找小倌到府上吃魚。
每一個吃到魚刺的小倌都要走,李郎也不例外。
房門閉阖,萬春枝低聲禀報,“有人在晉國看到戰幕了!
”
蕭奕聞聲後神情沒有一絲變化,平靜異常。
“舅舅知道?
”
萬春枝點頭,“晉國傳來消息,淮南王已得皇上信任對汝襄王虎視眈眈,若然有戰幕相幫,後果不堪設想。
”
蕭奕冷哼,擡手端起盛着石錐魚的瓷盤,下面壓着一張字條。
萬春枝蹙眉,行至近前拿起字條。
‘離開皇城-戰幕’
“這是戰幕給王爺的密信?
”萬春枝捏緊手中字條,震驚看向蕭奕。
蕭奕深吸一口氣,壓制住心底翻滾的憤怒,“蛇打七寸,若非戰幕插手,淮南王豈能越過舅舅得到晉帝支持,難怪皇祖父看中此人,的确不簡單。
”
“那汝襄王豈不危險?
”萬春枝焦急上前,腳下不慎踢到凳腿,一陣酸疼。
蕭奕知萬春枝心思,“舅舅是本王與母妃還能在這大周朝站住腳的根本,戰幕不顧個人安危入晉國,便是吃定本王沒有第二條路走。
”
“王爺的意思是?
”萬春枝狐疑看過去。
蕭奕瞧了眼桌上的石錐魚,自嘲笑道,“本王此前在獄裡,竟然覺得自己智慧跟膽識可比皇祖父,或能與戰幕較量一二,現在想想,那時戰幕看我,應該像是在看一個驕傲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