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生停在尊守義面前,慢慢蹲下身,眉心不停滲出鮮血。
“是你,殺了我全家?
”
他又問出這句話,明明知道答案,可他就是想讓尊守義當着他的面親口承認。
他真的很想看看,尊守義是什麼樣的心腸,怎麼敢在殺死他全家之後,還要把他利用的這樣徹底!
尊守義背靠裂出縫隙的陵冢,徹底絕望。
他擡頭看向羅生,忽的冷諷一笑。
砰—
羅生突然上前揪出他衣領,“你為什麼要騙我!
為什麼!
”
尊守義被羅生一拳打歪,又被拽回來承受另一拳。
羅生的拳頭如雨點落在尊守義臉上,打的他血肉模糊。
直到筋疲力盡,羅生終是跪地,号啕大哭。
尊守義沒死,白須白發盡被鮮血染紅。
他倒在地上,慢慢彎曲那條被廢了根骨的左臂,手指滑過唇角。
吡—
突如其來的哨聲乍響。
溫初然距離尊守義最近,哪怕他瞬息搶走尊守義手中銅哨,可哨聲還是響徹整個皇陵。
“你在做什麼?
”溫禦不知内情,大步過去厲聲質問。
尊守義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他就那麼倒在陵冢前,暗淡無光的眸子死死盯向蕭臣。
他是計劃失敗了,蕭魂的大周安然無恙。
那就毀了蕭魂的皇陵罷!
黑夜裡,一陣沉重且雜亂的腳步聲驟然響起,隐隐伴有兵器摩擦的聲音從暗處傳過來。
“是蜀王死士。
”羅生震驚道。
蕭臣等人亦驚,他們如何也想不到尊守義竟然還留了這一手!
此處蒼山,想要把死士徹底圍在這裡根本不可能,而且就算可以,那些死士當真能掘了皇陵!
“尊守義,你簡直無藥可救!
”戰幕恨到咬牙切齒。
黑夜中,蜀王留給尊守義的三千死士漸漸從山腰背脊沖殺上來。
“溫侯,你先帶大家下山。
”蕭臣沒有打算退到山腳。
這裡是皇祖父的陵冢,他斷不會讓那些死士放肆到這裡!
“本侯留下,你們下去!
”溫禦毫不猶豫護向陵冢,決然道。
“本軍師不會走。
”戰幕突然上前行到陵冢前,“誰若想動先帝陵冢,就先從我身上踏過去!
”
這時一經亦朝溫初然開口,“溫小公子救命之恩,貧僧無以為報,原還想拜師追随餘生,而今怕是做不到了。
”
一經拖着滿身疲憊,艱難走到陵冢前,“先帝陵冢,絕不容腌臜人任意踐踏!
”
郁玺良緊接着走過去,“先帝于臣有知遇之恩,臣當以死報。
”
瑞王蕭肅軒亦走上前,翁懷松命李顯下山,他雖不會武功,可不會打,還不會被打麼!
能為守先帝陵冢而死,他此生才終得圓滿。
“蕭臣,這裡交給我們,山下還有萬餘将士等着你。
”蕭彥推開蕭臣,“這大周,吾等便托付給你了!
”
看着圍在陵冢前的衆人,蕭臣目光終落到尊守義身上。
隻是目光相對,尊守義就知道蕭臣想說什麼。
這樣的蕭魂,縱然是死了他也鬥不過。
可是三千死士啊!
單單是耗也能把這些人給耗死!
就在這時,白玉階梯上忽然傳來聲音,“蕭臣!
”
蕭臣猛然回頭,便見一抹身影朝他跑過來。
背脊山腰雜亂無章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溫禦下意識回頭想要告訴蕭臣務必守好自己的孫女,不想回頭時蕭臣已然不見了。
白玉台階上,蕭臣沖向跑上來的溫宛,“這裡危險!
”
他拉住溫宛,“皇陵裡面有死士……”
“藥!
”溫宛氣喘籲籲,反手握住蕭臣時激動不已,“我們把苗四郎找出來了,他研制出可以讓僵屍蟲豸暫時休眠的藥,六坊死士現在全都倒在大街上呼呼睡着了!
”
蕭臣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驚喜,“當真?
”
“苗四郎還說他給尊守義制成的介粉是五萬人的量,可我們在清點死士的時候少了三千人!
”
“那三千人在皇陵。
”
溫宛聽罷,眼中閃出擔憂,“那祖父他們……”
幾乎同時,上官宇攜十二衛背着大包藥粉從下面追上來,“魏王!
”
“就在上面!
”
蕭臣立時吩咐上官宇等人把藥粉運上去,随即看向溫宛,“你……”
“我與你一起上去!
”溫宛知道蕭臣的意思,可這種時候她豈有往後退的道理。
蕭臣亦懂得溫宛的決心,于是拉她一起走上玉石階梯,走向陵冢。
果然。
三千死士終現于皇陵,他們與六坊死士毫無差别,沒有意識,沒有痛感,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隻一味向前沖殺。
“藥粉十步之内有效!
”彼時制成解藥,溫宛迅速将藥粉分派到六坊,經六坊驗證,藥粉不能灑的太分散。
上官宇攜十二衛拿起藥袋沖進死士當中,地上還剩下十數袋,溫宛正要上前時蕭臣攔下她,“在這兒等我。
”
蕭臣動時又被溫初然叫住,“殿下在這兒守好宛宛。
”
溫初然直接把地上藥袋全都握在手裡,飛身而去。
即便是這樣,三千死士仍然向前移動,距離陵冢越來越近,溫禦等人早已提劍護在陵冢前,毅然決然。
終于!
在三千死士與陵冢隻差十數步的時候,藥粉發揮作用,一衆死士接連倒地,仿若昏睡。
人群裡,蘇玄璟見危險接除,悄然朝山腰背脊去了……
陵冢前,尊守義看到這一幕終是閉上眼睛。
生死于他,沒什麼意義了。
就在羅生想要打死尊守義的時候,蕭臣阻止,“他不該死在這裡。
”
這也是戰幕等人的想法。
觸犯大周律令,就該以周法懲處。
三千死士不能‘躺’在這裡,他命人傳信給山腳下的司馬瑜,命其帶人上來将三千死士擡回六坊,而後又令上官宇将尊守義跟羅生押入天牢。
夜盡,天明……
山腰背脊,那處凹進去的山洞裡。
蘇玄璟試探着朝裡走,“小王爺?
”
石室裡的夜明珠不翼而飛,裡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沒有黑衣白衣護在身邊,蘇玄璟多少有些害怕,可他還是壯着膽子往裡探,“宋相言?
”
他走進石室,一點一點邁着步子。
彼時他來找戰幕,将宋相言一并帶過來避險,後來戰幕回到大理寺,他未見宋相言也未多想,隻道宋相言還有别的事,剛剛那麼大的場面宋相言沒露面他也沒多想,以為宋相言會與溫宛在一起。
可溫宛來了,宋相言沒有跟過來。
那一刻蘇玄璟知道,宋相言可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