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相言眼中有自己的風景,卻不知,他亦是别人眼中最美且唯一的風景。
沈甯聰慧,往時她未曾注意宋相言看溫宛的目光,此刻近在咫尺,她看的清楚,那雙眼睛裡有光,不同于看别人時的光,那光過于溫柔,過于堅定,又過于悲傷……
沈甯胸口有些痛,她低下頭,用手撫住胸口。
溫宛與蕭臣乘車離開,宋相言回頭之際看到沈甯,“别生氣!
氣壞身子如他們意!
”
宋相言以為沈甯是被赫連澤跟鶴柄軒他們氣着了,于是走過去安慰,“這事兒急不得,你現在回禮部還是?
”
沈甯真不明白,她縱沒有親口跟宋相言表白過,可她做的事還不夠明顯嗎?
所以呵。
她常聽人說有的人看你看了一輩子,忽視了一輩子,有的人就隻看一眼,卻能銘記一生一世,哪怕轉世投胎都還心心念念。
“我回禮部打點,小王爺自便。
”沈甯低着頭,從宋相言身邊擦過。
宋相言愣了一下,“行!
你别生氣了啊!
”
背對宋相言,沈甯隻覺得可笑!
到底她在宋相言心裡占着怎樣的分量?
!
她,終歸不如溫宛罷……
随着宋相言的離開,城門終于消停下來。
不遠處的酒樓裡,狄翼臨窗而坐,手裡端着一個茶杯,剛剛城門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他眼睛由始至終沒有離開過赫連澤。
難怪北越三皇子是奪嫡的熱門人選,剛剛赫連澤與蕭臣的那一劍,哪怕坐在他這個位置都有所感。
當然,讓他意外的還有蕭臣。
“蕭臣武功不弱,但這并不能成為他觊觎嫡儲之位的理由。
”狄翼落杯,看向蕭彥。
蕭彥龇起牙,說話時唇不落齒,兩顆大金牙閃閃發光,“是哪條狗跟你說蕭臣觊觎嫡儲之位的?
”
狄翼瞧了眼蕭彥,“恕本帥直言,賢王殿下,你好像有個大病。
”
蕭彥龇牙冷笑,“這都被狄國公看出來了?
”
“還真有?
”狄翼稍稍愣了一下。
“本王的大病就是你。
”簡直是心頭大患!
狄翼,“……赫連昭的案子,殿下怎麼看?
”
“關本王什麼事?
”蕭彥執着于讓狄翼看到因他而損的兩顆牙脫胎換骨浴火重生的模樣,牙齒龇了一整天,嘴咧到麻木。
狄翼不以為然,“本帥聽聞賢王殿下回皇城後,皇上曾委以重任,審過一兩個案子?
”
蕭彥不說話,冷冷看着他。
“北越乃我大周心腹大患,本帥總覺得這案子蹊跷,王爺不若與本帥入宮,請個旨,你我做此案共審如何?
”狄翼選中蕭彥,因為他啥也不是。
蕭彥求之不得。
此案涉及北越他真不是特别在乎,此案涉及蕭臣才是他想要成為主審的理由,“不去。
”
狄翼挑動眉梢,“說出你的條件。
”
蕭彥擡手指向自己兩顆大金牙,“牙錢。
”
狄翼毫不猶豫從懷裡取出一張銀票,拍到桌上,“拿去。
”
蕭彥看到銀票,翻了兩個白眼。
狄翼皺眉,“一百兩不夠?
”
“一顆一百兩。
”蕭彥糾正道。
狄翼雖說沒有視錢财如糞土的覺悟,但也沒把錢當回事,于是又從懷裡拿出一百兩銀票,“二百兩成交!
”
“一顆牙一百兩,本王嘴裡有三十二顆牙,加上沒長出來的智齒,一共四十顆,狄國公你好好算算到底該給我多少。
”蕭彥依舊龇着牙,為了能讓狄翼看的更清楚一些,他還刻意張了張嘴。
狄翼,“你掉兩顆牙,讓本帥賠你三十六顆?
”
“不是賠,是條件。
”蕭彥表示,以後他每掉一顆牙都會鑲上金的。
“你家智齒長八顆?
”
“如果狄公嫌少,本王還能再長。
”
狄翼,“……”
狄翼答應給蕭彥五千兩,不為别的,他希望蕭彥往後餘生都在不停長智齒的快樂中度過。
且說蕭臣帶溫宛離開後直接去了黃泉界,除溫宛傷口需要處理,他想在翁懷松那裡替卓幽求得金瘡藥,二人離開黃泉界後直奔鴻壽寺。
到那裡方知戚楓去過,而且還将幾個心腹留在那裡了。
起初赫連澤不同意,戚楓口才了得,以戚沫曦陪卓幽的好處在于,至少往後時日卓幽的話更加有可信度,不會讓人懷疑屈打成招為由,硬是叫赫連澤點了頭。
溫宛跟蕭臣去時卓幽肩頭鐵鈎已經被取下。
“沫曦,這是最好的金瘡藥!
”比起在囚車裡,現在的戚沫曦跟卓幽被安排到西廂房,左右分别住着媚舞跟九禅,對面皆是北越侍衛,可以說重重包圍,插翅難飛。
廂房門敞,溫宛進去的時候,蕭臣站在外面。
他旁邊,站着赫連澤,“他叫,卓幽?
”
因為有過一劍比拼,赫連澤對眼前這位大周魏王有了新的認知。
“三皇子最好能查出是他殺了赫連昭。
”蕭臣看着房間裡整個上半身纏着白色繃帶的卓幽,神情平淡,卻讓人感受到無形的冰冷,像是高聳雪山之巅倒垂的冰錐,好一柄殺人的利器。
赫連澤淺步上前,與蕭臣并肩立在門外,朝裡面瞧了瞧,“否則?
”
見蕭臣不說話,赫連澤側眸看他,“殺赫連昭的又豈止是他。
”
“是你?
”蕭臣猛然轉身,目色陡寒。
看着蕭臣投射過來的目光,赫連澤先是一驚,随後慢慢的,慢慢的,彎起眼睛,哪怕之前那一驚,都似僞裝,“怎麼會是本皇子,應該是孤千城,魏王殿下可知孤千城在哪裡?
”
院中柳絮紛飛,春日陽光耀眼卻不熱烈落下來,在赫連澤身上鍍了一層光暈,神秘中透着幾分邪惡。
蕭臣轉眸,重新看向屋裡卓幽。
連母族強大的赫連昭都敢拿來做棋子,他有些猜不透赫連澤的底牌,會是什麼。
離開寝宮,溫宛沒與蕭臣一起離開,而是轉頭去找寒棋了。
要不是公孫斐,戚沫曦又怎麼會大鬧東城門。
有些帳可以慢慢算,但這筆帳她要立時找回來……
西市靖坊,茅草屋。
溫少行跟狄輕煙雙雙坐在炕尾,眼睛緊緊盯着坐在炕頭位置的孤千城在那裡啃他們啃剩的骨頭,邊吃還邊嗦手指頭。
“所以赫連澤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溫少行皺眉問道。
孤千城雙手抓着骨頭棒子,吸了兩口裡面的骨髓,“當然不是!
”
“卓幽殺的?
”溫少行又問。
“肯定也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