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琉璃的馬車停在溫府門前。
雖酉時,天還微亮。
公孫斐閑來無事坐在涼亭裡喝茶,苦味兒的丁香。
之前他答應過會将東市懷德坊整條含光街變成溫弦的産業,如今已經完成大半,剩下一些瑣碎事隻管交給手下人去做。
這會兒溫弦跟顧琉璃走進後院拱門,一身老婦模樣的方雲浠跟在兩人身後。
涼亭裡,公孫斐未語,溫弦便将方雲浠請到石台旁邊坐下來,且是坐到公孫斐對面。
倒是顧琉璃覺得不妥,及時開口介紹,“方神捕,這位是斐公子,太子府的坐上客。
”
方雲浠聽過公孫斐這個人,但不了解,也不需要了解,于是點頭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這位是三大名捕之一的方雲浠方神捕。
”顧琉璃略顯尴尬,急忙朝公孫斐介紹。
公孫斐稍稍打量眼前婦人,他沒記錯的話,方雲浠不是死了嗎?
二十幾年前就死了,後來活了又死了,又活了?
得說眼前女人也是傳奇,死了二十年芳齡一十八,這才死了沒半年,八十一?
公孫斐颔首一笑,低頭品茶。
“方神捕,你剛剛在馬車裡說花拂柳易容成宮女模樣已經在甘泉宮裡呆了好幾個月?
”溫弦激動又興奮,聲音尖銳。
方雲浠一副自信模樣,“之前甘泉宮文杏就是花拂柳,今日我入皇宮探查,他又易容成秋晴的樣子與溫若萱在院子裡打情罵俏!
”
“花拂柳跟溫若萱……我之前從未聽說。
”顧琉璃十分重視此事。
溫弦自小長在禦南侯府,她雖不知花拂柳,卻對溫若萱過往有些了解,“我記得溫若萱入宮之前愛過一個男人,哪怕入宮前一夜,她還在等那個男人上門提親,可那男人到最後也沒出現……我還以為她多專情,到頭來還不是不甘寂寞,跟花拂柳搞上了?
”
“堂堂大周皇貴妃,在自己宮裡養男人,按律法,這可是誅九族的死罪!
”方雲浠眼中發狠,她恨的人是郁玺良跟溫宛,偏偏這兩個人與那二人關系密切,而且溫若萱獲罪,溫宛也脫不了幹系。
隻要能報仇,她可以不擇手段。
而她之所以找到溫弦跟顧琉璃,那是因為顧琉璃的姑姑,太子的生母,是當朝皇後。
唯有皇後顧蓉,跟溫若萱才算勢均力敵。
相比二人,顧琉璃顯然要穩重的多,“花拂柳易容術絕高,倘若真在有揭發,查不出來,那便是誣陷皇貴妃,罪也不輕。
”
方雲浠冷哼一聲,“我與花拂柳共事多年,是不是他我一眼就能認出來!
”
涼亭裡,公孫斐突然站起身,“幾位先聊,斐某吩咐廚房給幾位備膳。
”
不等顧琉璃開口,公孫斐已然轉身走出涼亭。
婦人手段他瞧不上,素來不用。
涼亭裡,顧琉璃看着公孫斐的背影,心中多半猜到他因何離開。
“太子妃?
”對面溫弦輕喚。
“此事可行,待我禀明姑母自會安排。
”顧琉璃也覺得這是扳倒溫若萱的絕佳機會,錯過還不知道要等多久,“隻是……”
見顧琉璃看過來,方雲浠挺了挺身子,“太子妃放心,我當全力以赴,隻是此事不易久。
”
方雲浠故意隐瞞花拂柳知道,自己知道這件事。
若然說出來,她怕顧琉璃會猶豫,畢竟要驚動皇後,萬事謹慎。
晚膳時,公孫斐不再。
顧琉璃草草吃過之後在後院涼亭看到那抹身影。
她踩着月光走過去,停在公孫斐身邊。
“斐公子賞荷花,為何不走近些?
”顧琉璃見公孫斐瞧向池塘方向,輕聲問道。
“遠觀可窺全貌,可窺其勢,可窺其美。
”
顧琉璃并不贊同公孫斐的觀點,她朝前走,停在池塘邊,“我卻覺得遠看不如近睹,與其朦朦胧胧,隐隐約約,不如走近一些,看個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
“否則,與自欺欺人何異?
”
公孫斐将這話回味一番,覺得十分有理,于是往前走出涼亭,“近一些也好看。
”
小白鳳的美,無懈可擊。
“自欺欺人的态度,比較容易讓人堅持下去。
”
顧琉璃詫異回頭,她沒想到如此精明的一個人,竟也會有這樣的心思,然而回頭一刻,公孫斐的臉倏然撞進她瞳孔裡,瞬間鎖進心裡。
最初的欣賞,到如今已經有了貪戀。
她忽然就明白公孫斐的話,自欺欺人,的确比較容易讓人堅持下去……
“公子是否覺得,婦人手段過于下作?
”
公孫斐微挑眉,不曾想顧琉璃看出來了。
“下作談不上,斐某不喜參與罷了。
”
“我也覺得手段有低級高級之分,不當以下作跟高尚論斷。
”
顧琉璃不想給公孫斐留下一絲不好的印象,“溫若萱在皇宮多年,行差無錯,從未讓人抓到把柄,反倒是被她抓到把柄的後宮妃嫔不可計數,包括姑母在内,當初溫若萱便拿着一個小冊子威脅過姑母,她一日不廢,禦南侯府一日不倒,畢竟那些把柄牽動的又何止後宮。
”
公孫斐點點頭,表示贊同。
顧琉璃輕舒口氣,轉身看向公孫斐,“手段高低與否,得看是否能達成所願。
”
“太子妃說的是。
”公孫斐微笑以對。
顧琉璃看着公孫斐眼中贊同,堵在心裡的疙瘩瞬間消失,她也跟着笑了笑,“我不陪公子賞花了,時候不早,公子早些休息。
”
“好。
”公孫斐微笑道。
公孫斐沒有挽留,顧琉璃些許失落。
她背身走向涼亭,公孫斐依舊束手,目光落在荷花上,小白鳳的樣子映進腦海,唇角不自覺勾起一抹笑。
涼亭裡,顧琉璃下意識轉身,戀戀不舍……
皇城宰相府。
密室。
在鶴柄軒把聯絡方式遞到鴻壽寺的第三天,豐月茶莊終于有了回信。
送信過去的人是媚舞,吃了頓飯,留下一張空白紙張。
此刻鶴柄軒将特殊粉末灑在宣紙上,數息有字浮現。
‘一風堂’
鶴楊氏蹙眉,“他這是什麼意思?
”
“約老夫到一風堂見面。
”字條上再無其他,鶴柄軒将其置于燭芯,銷毀。
“赫連澤這是不相信老爺定下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