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鶴楊氏的疑惑,鶴柄軒給出解釋。
“他并非不相信老夫選中的豐月茶莊,而是以媚舞作餌,把明裡暗裡的眼線引到茶莊,聲東擊西,才能保證我與他的聯絡不會被人發現。
”
鶴楊氏恍然,“赫連澤還有這樣的心思……”
“能被北越帝看中的皇子,應該不差。
”鶴柄軒将殘屑扔進紙簍,“這樣也好,老夫倒是想知道,他這餌能釣上來幾條魚。
”
“老爺打算赴約?
”
“老夫藏于大周幾十年,如今已為大周宰相,雖說這宰相之位是周帝施舍,更像是周帝扶植起來的一枚棋子,但好歹也是重位,我不會貿然暴露身份,此事,交由司徒佑。
”
鶴楊氏愣住,“為何是司徒佑?
”
“暗狐之首,除了他别人不能勝任。
”
“可老爺不是說過,天杼是機密,萬一司徒佑對這東西上心……”
鶴楊氏的顧慮在鶴柄軒思慮範圍之内,但他不擔心這個。
昏黃燭光下,鶴柄軒臉上露出一抹冷漠神情,“夫人放心,整個北越細作體系皆在老夫掌控之内,不管暗狐、暗蛇、還是暗螢,想要背叛,代價絕非他們所能承受。
”
未到子時,距離西市不遠的長巷裡幽火一簇簇點燃,火種特别,泛着幽幽藍光,鬧鬼一般。
這是溫宛自蠱患案之後第一次踏進黑市。
她披着鬥篷,雙手各拽鬥篷邊角一縮,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衛開元比她高一頭,也學着他的樣子把自己裹成一個黑煤球,隻露兩隻眼睛在眼面。
二人行到鋪子前,守株待兔。
鋪子四四方方,支到外面的木闆台上擺着一排漆黑方盒,盒子上面雕着兩個描金大字,顔蠱。
當日她以蠱神殺子神,蠱神自損,皇城蠱蟲幾乎遭遇滅頂之災,死傷大半,殘活下來的蠱蟲也都失去本來功效,甚至異變。
方雲浠迅速變老就是最好證明。
可蠱神影響力也就方圓百裡,随着事情漸漸淡去,黑市裡蠱蟲生意死灰複燃,其中賣的最好的就是顔蠱。
這會兒溫宛坐在鋪前,衛開元蹲在暗角。
忽有人來,伸手便要拿案上黑盒。
溫宛一把按住。
黑市豈可明搶?
!
那人隻是試探,便見溫宛叩住盒子,這才不情願将三個金錠子擱到木闆上。
得說金子還沒碰到木闆,倏的沒了,憑空消失一般。
那人震驚,溫宛挪開手,作了個‘拿走’的動作。
莫說這種擺在明面上的金子,依衛開元來時與溫宛所說,隻要溫宛能叫他放開了偷,但凡黑市裡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離開此處之前身上有一件超過一兩銀子的玩意算他輸。
溫宛表示她就喜歡衛開元這種靠自己雙手吃飯的少年。
偷可以,前提是被逮着之後千萬别說認識她。
這會兒鋪前空空,溫宛扭頭看向藏于暗角的衛開元,把手伸過去。
衛開元直接照她手掌心拍一下。
來前說好了,賣多少銀子都給他。
溫宛愣住,說好純利給他,成本她得收回來啊!
這會兒又有人過來做生意,情況與剛剛同。
就在衛開元收了第二份金子之後,一個穿着鬥篷的女人赫然出現在鋪子前。
那女人比溫宛裹的還嚴實,她沒搶顔蠱,也沒給銀子,而是示意溫宛把手伸出來。
溫宛大方伸手,連帶手腕間的玉镯都露在外面。
女人猶豫數息,在其掌心劃出兩個字。
溫宛靜靜感受,蠱神。
她抽回手,可勁兒搖,碧綠剔透的镯子在幽藍鬼火下閃着瑩光。
女人見狀,轉身而去。
兔子來了,可還不到撒鷹的時候。
溫宛跟衛開元繼續賣顔蠱。
黑市亂,收銀子不快被搶東西的事兒時有發生,有衛開元在,溫宛不怕這個。
銀子收的不亦樂乎……
朱雀大街,禦翡堂。
二樓隔間裡,乞丐這兩日過的辛苦,賈萬金要麼不來,來就叫他拖地,一遍一遍又一遍,反正看到他站在那裡,賈萬金就好像全身每一根汗毛都透着嫌棄。
尤其今日,魏沉央帶她兄嫂來選首飾,選半天,又去金禧樓吃飯,又半天。
吃飯時沒帶賈萬金,賈萬金就隻能在禦翡堂裡等。
于是乞丐整整拖了一天地,腰都快折了。
“輕……”
床榻上,師媗在給乞丐按腰。
師媗沒幹過這活兒,一時手重,把乞丐按出了聲。
“不然主子換個地方吧?
”師媗頗為心疼道。
乞丐擺手叫師媗停下來,半側身,“除了被賈萬金封在一樓的玉金象,他天天抱着的三角麒麟香爐,也是我的。
”
師媗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凡事不欠人一分,誰欠他亦或搶了他的,也絕對會讓他記上一輩子。
她隐約覺得之前那些搶了主子銅闆的乞丐,不過是丢了條命,這個賈萬金,隻怕會生不如死。
“媚舞來消息沒有?
”
“屬下正要說,蕭臣跟蘇玄璟先後聯系赫連澤,交換了天杼圖。
”
乞丐聞聲,臉色微變,轉回身示意師媗繼續按。
不按不行,賈萬金說他明日來來。
“天杼圖自打問世,就沒有交換一說。
”
這次師媗緩了勁道,乞丐沒那麼疼了,但還是龇了一下牙,“天杼圖完成那日缑如來身死道消,四張圖紙隻有兩張可知去處,另外兩張不翼而飛,如今赫連澤攜天杼入大周皇城,狄翼不遠千裡從隴西過來,皆為天杼……”
“若這玩意可交換,狄翼又何緻于死。
”乞丐說到這裡,眸間陡寒。
他忽然想到一種可能,“保不齊狄翼之死是個陰謀。
”
“主子這話什麼意思?
”師媗邊按邊問。
“說不好,直到現在我都還不太能接受狄翼已經死了這個事實。
”乞丐輕輕籲也一口氣,“可能是他幾乎封神的存在,讓人很難相信就這麼輕易的塵歸塵,土歸了土。
”
“……師媗你信不信,赫連澤從蕭臣跟蘇玄璟手裡拿到的天杼圖,沒有一張是真的。
”乞丐笃定道。
師媗不可能不信,這些年跟在主子身邊。
主子的話,幾乎都是預言。
一一實現。
忽的!
師媗似有所感,轉眸瞬間,一枚銀針自她指縫射向窗棂。
一條小蛇掉到地上。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