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溫宛無心之語在沈甯聽來，便是不信任戚沫曦。

　　她默默端起茶壺，眼底閃過一抹涼。

　　“我來！
”

　　溫宛正想伸手卻被沈甯躲開，她擡起頭，露出恬淡笑意，“你我之間還需要這麼客氣？
”

　　“也是！
”溫宛對待戚沫曦跟沈甯是一樣的，與對待萬春枝跟魏沉央也是一樣的。

　　她打從心裡覺得她們值得，此生與之交，幸甚！

　　沈甯斟好茶，将茶壺擱回到原來位置，低頭品茶時溫宛拎起來，自顧倒了半杯。

　　“吃喝不急，你找我來是有要緊的事？
”沈甯斂去心底那抹涼，輕聲問道。

　　溫宛剛端起茶杯，見沈甯問起，便又将茶杯撂下，“北越在我大周皇城裡有細作！
”

　　沈甯還以為是什麼要緊的事，莞爾一笑，“你覺得我大周在北越上京就沒有細作？
”

　　“當然也有，誰抓住就是誰的本事。
”

　　溫宛身子朝沈甯方向傾了傾，“據我所知，赫連澤在鴻壽寺暗中與晉國使節段玦來往甚密，你若是方便，詳查段玦應該會有很大收獲。
”

　　溫宛是好意，查段玦雖然不能在明面上，但若真有收獲，這份功勞自然要算到沈甯身上。

　　沈甯颔首，“晉國。
”

　　她記得三皇子蕭奕的母族是晉國汝襄王的妹妹，蕭奕早已退出奪嫡之争，且與蕭臣結盟，而與溫宛要好的萬春枝是晉國富商。

　　溫宛叫她查段玦……

　　“還有東市懷德坊裡的周氏糧行，想來也與北越細作有關，戶部主事田修也有問題。
”溫宛将那夜九禅提到的人全都告訴給沈甯。

　　沈甯颔首，“你說的人，我會注意。
”

　　“……這是你說的要緊事？
”

　　“不是。
”溫宛随即說出她希望沈甯能利用在鴻壽寺的眼線，查出赫連澤的真正心腹。

　　溫宛未提天杼，未提北越那個年深久藏的細作，這些不是一兩句可以說得清楚的，而且知道的多對沈甯并不一定就好。

　　就像宋相言與她說過的，局外人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局内人知道的越多越安全。

　　沈甯坐在那裡，認真聽溫宛求她的事。

　　“赫連澤與蕭臣結盟，現在是蕭臣不相信他？
”以沈甯的性子，她本不會問。

　　但此刻，她實在忍不住。

　　溫宛為蕭臣不惜拉宋相言入局，現在還想拉她替蕭臣做事？

　　她為外臣，參與奪嫡若然東窗事發輕則罷官，重則發配，再嚴重些連累滿門被斬都有可能！

　　隻能說人一旦對另一個人有了厭惡感，就怎麼都喜歡不起來了。

　　不管那個人做什麼，她都覺得是居心叵測。

　　沈甯莫名有一瞬間沖動，她很想質問溫宛，是不是為了蕭臣，任何朋友都能舍得，都能利用？

　　也隻是一息，她便端起茶杯，低頭品茶。

　　“赫連澤哪裡值得相信！
”溫宛絲毫沒有意識到沈甯對她有了芥蒂，“他來皇城本就不善，我們得做到知己知彼。
”

　　“你說的對。
”沈甯撂下茶杯，“這件事我會叫人留意。
”

　　溫宛知道沈甯不會拒絕，特别開心為她夾了一塊魚肉，“這件事特别重要，靠你了！
”

　　“溫宛。
”沈甯忽然叫住她。

　　溫宛扭頭過去。

　　“你與蕭臣之間……”沈甯盡量讓自己表情顯露出來的都是關心，“還好？
”

　　溫宛了然，臉色變得正經一些，點點頭，“還好。
”

　　“這裡沒有别人，我想問你，你當真想幫蕭臣坐上那個位子？
”

　　“大姐既然問，我便如實答，蕭臣并非主動走上這條路，如今他已經在路上，我願意陪他走到最後，成敗與否，我決不後悔。
”

　　沈甯默默收回視線，稍許沉默，“宋相言……與你們同路？
”

　　“同路。
”溫宛沒有任何猶豫，畢竟宋相言連先帝密令都知道了。

　　沈甯微微點頭，“他應該是舍不得你一個人奔波……”

　　“他是覺得蕭臣可以。
”溫宛不敢邀沈甯與她站在一起，不确定的未來跟結果，她怎能叫沈甯一起涉險。

　　如今她請求沈甯辦的事，對沈甯來說百利無害。

　　聽到溫宛解釋，沈甯握着茶杯的手猛然收緊，擡頭看向溫宛時眼睛裡閃出一抹光，“宋相言是覺得蕭臣可以？
”

　　溫宛一時愣住。

　　看到溫宛眼中差異，沈甯便知她猙獰了！

　　于是瞬間壓制下那股因為嫉妒而扭曲的情緒，語氣緩淡，“他必然，是覺得魏王殿下可以，也是相信你不會看錯人。
”

　　溫宛雖然看到沈甯神色異常，卻也沒朝心裡去。

　　她了解沈甯的性子，細膩缜密，任何事情交付，她都放心。

　　“沈甯，我跟你說……”

　　就在溫宛想要說話時，視線不經意透過半掩窗棂看到熟悉人影。

　　她忽的起身跑到窗口，朱雀大街上，太子妃顧琉璃的馬車剛剛經過。

　　車廂側窗輕紗拂動，她再想仔細看清楚已經失了剛剛角度。

　　方雲浠？
！

　　溫宛愣神兒時，又一道身影出現在大街上。

　　青衣長衫，身材偉岸，三旬往上的年紀，長相英俊但不張揚。

　　花拂柳？

　　花拂柳顯然看到溫宛了，沖她點頭後，繼續朝馬車行使的方向而去。

　　“看到誰了？
”沈甯從後面走過來，順着溫宛視線看，大街上人來人往，并無特别的人和事。

　　溫宛見過花拂柳真容，就在那日花拂柳找她的時候。

　　“看走眼了。
”溫宛搪塞轉身，坐回來。

　　這一次，她要讓姑姑幸福。

　　沈甯亦跟着坐回來，她看向溫宛，明明是看到了卻有意瞞她。

　　筷子被沈甯握在手裡，她想了想，又擱回去，“差點忘了，衙門有件要緊的事需要處理，這頓飯怕是吃不上了。
”

　　溫宛些許疑惑，“不是放衙了嗎？
”

　　"那件事要緊，須走一趟鴻壽寺，我正好把你交代的事辦了。
"沈甯拉住溫宛的手，“你我之間不差這一頓飯，隻是飯菜都點了……”

　　“不然我叫殷掌櫃給你打包送去沈府？
”溫宛擔心沈府裡沒給沈甯留膳，關切問道。

　　沈甯搖頭，“下面客人多，轉給别桌。
”

　　溫宛送沈甯離開後，轉去尋花拂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