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數息,十數名侍衛從對面甬道疾沖過來。
“不好意思,剛剛摔了一跤,驚動各位大人了。
”碎石路上,彩碧彈了彈宮裝裙擺上的塵灰,漫不經心道。
都在宮裡當差,為首侍衛一眼認出彩碧身份。
“原來是彩碧姑娘,這麼晚你怎麼會在這兒?
”
彩碧神情自然,“皇後娘娘叫我過來的,大人想知道什麼事?
”
“不不不……彩碧姑娘且忙。
”
侍衛們半點不敢久留,當即離開,恨不得跑起來。
見侍衛們走遠,彩碧這方看向石頭後面的吳嬷嬷。
吳嬷嬷身體蜷縮在立在竹林外面的巨石後面,眼睛裡初時的驚恐變成探究。
彩碧見四下無人,走過去,“吳嬷嬷?
”
“你是?
”
“鳳儀殿的彩碧。
”
吳嬷嬷聞聲,大駭……
一夜無話。
第二日早朝之後沒多久,顧蓉在鳳儀殿内得到消息,說是大理寺開堂審慕展歌的案子了。
“怎麼會?
”進來傳信的是彩碧。
顧蓉蹙眉,“本宮沒到場,他們在審誰?
”
許是意識到這句有傷尊威,“他們在審什麼?
”
“回皇後娘娘,他們在審洛夫人。
”彩碧如實回禀。
顧蓉大驚,“單獨審她?
”
“消息是太子的人傳過來的,不會有錯。
”
顧蓉遲疑時彩碧湊過去,“奴婢覺得洛夫人心性定不如皇後娘娘穩,若在公堂上被宋相言他們裹挾着說出什麼不該說的,隻怕會連累您。
”
被彩碧提醒,顧蓉心下頓慌。
即便她厭惡彩碧,可這番話卻是提醒顧蓉了,“走,去大理寺!
”
“是!
”
此時的大理寺,不可謂不熱鬧。
即便是臨時決定的開堂,公堂外圍觀的百姓依舊擁堵。
堂上,宋相言穩居主審位,溫宛與溫少行站在堂内,溫君庭則站在左側衙役旁邊,屬旁聽。
對面,洛沁目色愠涼。
她昨夜去找過蘇玄璟,卻在蘇玄璟那裡看到上官禾,便沒沖進去,而後随便尋了家客棧落腳,打算今天再去花間樓。
哪怕逼死蘇玄璟,也要把那兩幅畫要回來。
隻是還沒等她去花間樓,大理寺的人已經找上她。
别的不說,洛沁沒想到大理寺的人竟然可以如此輕易找到自己。
“大人說好十日後升堂,這好像才過五日。
”洛沁無視溫宛,看向宋相言。
宋相言漫不經心回道,“隻要本官覺得有必要,随時可以更改,這一條寫在大理寺章程裡,你若不服可以上告。
”
“往上告就是禦狀,皇上龍體欠安正在養病,那你隻能告到監國那裡。
”宋相言補充了一句。
洛沁眸色陰寒,冷哼,“無須大人提醒。
”
“我可是好心。
”宋相言挑了挑眉。
洛沁看了眼堂外百姓,又看向對面溫宛,心中納悶兒他們還在等什麼的時候,外面傳來聲音。
皇後駕到—
就在顧蓉走進來的時候,驚堂木乍響,給她吓了一跳。
“本宮是來聽審的!
”
宋相言沒較這個真兒,命人搬把椅子過去。
顧蓉坐下後,驚堂木又響一下,“洛沁,你可承認慕夫人是你殺的?
”
洛沁都被這個問題給問樂了,“大人覺得呢?
”
“别逼本官對你用刑。
”宋相言臉色驟冷,兩側衙役立時敲響殺威棒,氣氛瞬間冷下來。
那股煞氣連堂外百姓都噤若寒蟬。
洛沁倒是不怕,“人不是我殺的,若然大人覺得是,拿出證據。
”
宋相言不語,看向溫宛。
“你之所以千方百計殺我的母親,是因為你最愛的男人,深愛我的母親。
”
溫宛冷漠看向洛沁,“你因為求而不得心生嫉妒,這個理由夠充分了麼!
”
洛沁早知外面那些傳言,不怒反笑,“溫宛,你們誣陷我就隻能做到這個份兒上?
”
“大人,我有證據。
”溫宛看向宋相言。
“呈上來。
”
音落,戚楓立時命人将傳遍整個皇城兩幅圖的真迹拿出來。
看到兩幅畫,洛沁不為所動,她早知外面傳的那些故事。
顧蓉多少也聽說一些,下意識看向洛沁。
“大人明鑒,這兩幅畫出自同一名畫師之手,這名畫師的名字,叫念無崖!
”溫宛朝着公堂高喝,不是為給宋相言聽,是想堂外百姓全都聽得到。
宋相言點頭,示意溫宛繼續。
“念無崖是一位特别溫和的少年,善良,真誠,平生喜歡遊曆,沒有固定居所,喜歡美景,喜歡記錄美景。
”
溫宛在說念無崖的時候,洛沁看似面無表情,心弦微微一緊,“且他有一個愛好,便是将所有美景留于紙上,他說,有些人終其一生也不會離開生養之地,所以不可能有機會看到大自然造物之美,他有幸見過,願與人分享。
”
“這兩幅,便是他所留畫卷其中之二,洛沁與我的母親,還有念無崖的故事便從這裡開始的。
”
溫宛指向其中那幅《隐道山霧隐圖》,面向堂外百姓,“有一日,念無崖走到玉鎮,與我母親相識,一眼萬看,他喜歡了我的母親……”
“他不喜歡!
”洛沁突然打斷,怒聲喝道。
溫宛沒理她,繼續道,“可他知道我的母親心裡沒有他,于是寄情于物,在自己的畫作上留下母親的身影,一個女子名節何其重要,他不敢畫母親,便以紅狐代替,這一隻,便是念無崖心中,我的母親。
”
洛沁終究沒辦法做到心如止水,眼底泛起血絲,“溫宛,你少在那胡言亂語,你編造的那些事,誰信!
”
啪—
驚堂木響。
“洛沁,到你說話的時候,本官不會阻攔!
”
溫宛繼續往下說,“如果故事一直這樣延續下去,我為母親開心,能被這樣一位善良優雅的少年喜歡,未嘗不是福氣,可母親沒有想到,念無崖也沒有想到,故事裡突然就多出一個人,便是你們眼前看到,洛沁。
”
公堂上,洛沁目色愠涼,冷冷盯着溫宛。
“念無崖因為在玉鎮染了風寒,不得不在此處久留,這般久留便被洛沁瞧上了。
”
溫宛看向洛沁,“一切禍端,由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