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相言跟上官宇離開後,鶴柄軒沒有立時走,腦子裡有些懵,且默默看了一陣。
榻前,翁懷松從藥箱裡拿出一疊銀針,銀針粗細不一,細如牛毛,粗如柳枝。
“把他上衣扒開。
”
翁懷松音落,一直守在蘇玄璟身邊的黑衣白衣欲動手卻被翁懷松喝止,“你二人别亂動,你們兩個過來扒!
”
不懂醫理哪怕再輕手輕腳也會傷到蘇玄璟,自是不比李顯跟李輿手上有分寸。
二人聞聲相視一眼,救人要緊,便也沒那麼多說法,當即過來給蘇玄璟扒衣服。
絕望至極的雪姬看到眼前一幕,眼中閃過一抹希翼,她拽了拽如意。
如意心領神會,“老夫人,少主他……”
“能不能救活,看他自己造化。
”翁懷松說話時将最粗的那枚銀針,紮進腰脊往下關元穴上!
頓有黑血滲出。
鶴柄軒站在翁懷松背後,思慮片刻後上前一步再次囑咐李顯,無論如何都要救活蘇玄璟,随即離開花間樓,直奔地牢……
花間樓裡,蘇玄璟任憑翁懷松如何紮針,絕世面容仍舊慘白,身體沒有出現一絲好轉迹象,另一處,宋相言到時關裕正提劍要砍堵在地牢門口的戚楓。
宋相言情急之下,随後抄過上官宇手裡長劍,快走兩步在關裕舉劍的胳膊上劃了一下。
啊——
關裕吃痛大叫,手臂有血滲出來。
宋相言則擋在戚楓面前,單手提劍,怒目而視,“關大人怕不是忘了戚大人有個妹妹叫戚沫曦,如今在皇城外殺百餘流寇都殺瘋了,你敢動戚楓一根汗毛,你且看神機營那位主帥能不能率兵端了你老窩!
”
被宋相言這般提醒,關裕也一瞬間冷靜下來。
前幾日他還聽說戚沫曦為找失蹤的溫宛,率兵将整個皇城搜了個遍,自己剛剛若真傷了戚楓,後果……
啪——
宋相言扔了手裡長劍,“關大人還是多謝本小王救你一命!
”
破天荒的,關裕竟未追究宋相言砍他之事,反倒是宋相言扭過身,“有妹妹就要亮出來,那樣的瘟神你把她藏起來隻禍害自己怎麼能行!
”
戚楓,“……小王爺說的是。
”
戚楓能看出來,宋相言在提自己妹妹的時候,關裕表情極不自然,應該是怕了的。
他未料有一日,妹妹的名号這麼好用。
“宋大人,這裡是地牢,歸屬刑部,你們大理寺派人來圍是什麼意思?
”關裕知蘇玄璟在此遭人下毒,作為刑部尚書,此事該他來管,抛開職責,蘇玄璟是太子府的人,他暗投了太子府,他知蘇玄璟與蕭臣跟宋相言素來是敵,如今宋相言來此,怕不是想抹掉證據,他若不過來阻止,明日戰幕怪罪下來,他又該怎麼解釋。
宋相言最不怕講理了,“這裡是地牢沒錯,蘇玄璟卻是我大理寺嫌犯,他在這裡被人下毒生死未蔔,本官派人圍了這裡,以防殺手逃脫,哪裡不對?
”
“人在地牢遇害,就該由刑部查明真相,宋大人未免把手伸的太長!
也太不把我刑部當回事!
難不成在宋大人眼裡就你一個能人,我們都是草包不成?
”關裕也是想跟宋相言睜這一口氣。
宋相言背後,戚楓低語,“蕭臣在裡面。
”
聽到這句話,宋相言便知他須給蕭臣争取時間,“關大人是不是草包本官不知道,本官肯定不是。
”
“宋大人不是我就是了?
”關裕怒道。
宋相言不以為然,“怎麼,咱倆中間必有一人是草包?
那本官不與關大人搶。
”
眼見關裕大怒,戚楓特别識相将剛剛被宋相言扔到地上的劍撿起來,遞回到其手裡,之後默默退到其身後。
這種唯有靠娘才能赢的高光時刻,誰也搶不過宋相言。
地牢裡。
蕭臣披着黑色鬥篷站在蘇玄璟隔壁牢房,依他剛剛得到的消息,就在蘇玄璟被擡出去不過半柱香的功夫,獄卒發現兩邊牢房裡的犯人也都死了。
左邊是個高頭大漢,市井屠夫,手裡攥着兩條人命,另一間牢房裡關押的犯人是戲子,與有錢人家的閨閣少女私會被送到這裡。
地牢裡人多眼雜,蕭臣尚未見到兩具屍體,縱是不見也知道兇手不會是那兩個人,他在牢房裡仔細打量,從牢頂冷瓦到鋪在地面上的稻草,皆無異常。
蕭臣緩慢挪步,視線落在隔着蘇玄璟那間牢房的牆壁上。
他擡指,輕觸。
指尖出現淡淡綠色。
蕭臣暗驚,當即扯下衣角,用力抹過牆壁。
既是兩間牢房的罪犯皆斃命,那就不會是一間牢房有問題,蕭臣随即閃身到另一側牢房,同樣在牆壁上發現淡淡的紅色。
他用同樣手段抹了牆壁上的紅色粉末之後,再無其他發現,閃身而去……
地牢外,鶴柄軒匆匆而至。
鶴柄軒走下馬車,便見宋相言跟關裕一人提着一把劍在那裡罵罵咧咧,比比劃劃,除了關裕胳膊有些不利索,兩人身上都沒見傷。
也就看着兇,給那兒糊弄鬼呢!
鶴柄軒冷着臉走過去,“你們在這裡幹什麼?
”
關裕見是鶴柄軒,立時找到主心骨,“鶴相明鑒,宋大人帶他大理寺的人到地牢尋釁滋事,說什麼都不讓下官進去查案。
”
宋相言那會兒在花間樓見過鶴柄軒,也怼過,“當初鶴相求爺爺告奶奶把蘇玄璟調到地牢,現在人要死了,這事兒鶴相須得負責!
”
鶴柄軒老臉一沉,“本相是得皇上允許。
”
哪個爺爺,哪個奶奶!
“蘇玄璟是大理寺嫌犯,本官不管他在哪兒遭的毒手,這案子隻能是大理寺的!
”宋相言擡起有還些腫的臉,下颚沖着鶴柄軒,大有誰不服誰來戰的架勢。
鶴柄軒不在乎案子由誰來審,他想入地牢看看自己的人有沒有留下蛛絲馬迹。
關裕本就不是一個好争的主兒,眼下鶴柄軒在,他便不再多言。
“此案由本相與宋大人共審,關大人辛苦帶路。
”
既有鶴柄軒這樣說,關裕也不堅持,反正要不是為面子他也未必多想審這個案子,誰不知道蘇玄璟的案子連着賢妃案,審好審壞往好了說關乎仕途,往嚴重了說命都不知道怎麼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