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相言這會兒也從戚楓那裡得知蕭臣走了,于是轉身大步昂揚跨進地牢,将鶴柄軒跟關裕扔在身後。
關裕見狀,朝鶴柄軒看過去。
鶴柄軒隻是一笑,便跟着走進地牢。
有獄卒帶路,鶴柄軒跟宋相言皆至關押蘇玄璟的牢房前。
“是誰發現蘇大人中毒的?
”鶴柄軒雖然得到消息,可消息也不完全,于是站在牢房外,看了眼跟在身邊的關裕。
“回鶴相,是花間樓雪姬,還有太子府的司南卿。
”關裕那會兒便得獄卒禀報,據實道。
鶴柄軒微微皺眉,他在府邸時得到消息,赫連澤被放出來,雪姬帶人來看蘇玄璟倒也說得過去,司南卿怎麼會突然出現?
還是太子府裡那個老東西看出什麼端倪了?
“蘇大人出事之後,怎麼旁邊兩個牢房裡的罪犯也死了?
”鶴柄軒又問,這才他想要知道的重點!
此番動作,他命暗蛇為主行事,暗狐跟暗螢配合,本該萬無一失,如今倒好,蘇玄璟生死不定,反倒是旁邊兩個牢房的罪犯死了,鬧出這麼大動靜實屬不該。
關裕略擡頭看向宋相言,他哪裡知道,他也是才入地牢,這裡早早被大理寺的人給占了!
宋相言見他瞅過來,理都沒理,直接走進蘇玄璟所在牢房,倒是戚楓走上前拱手,“回鶴相,那兩名罪犯屍體下官已經着人運去天牢,自有仵作驗屍之後才知死因。
”
鶴柄軒未料宋相言下手這般快,便沒再多問,與宋相言那般在三間牢房裡都看了看……
天已亮。
城郊别苑裡,溫若萱睜開眼睛時看到一抹幻影。
定是被關的久了,她輕歎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想着前兩日逃跑時又朝理想的方向多跑出十數米,看到了不一樣的風景,心中多了幾分歡喜,唇角微微上揚。
今晚還跑。
片刻,溫若萱重新睜開眼睛,那抹幻影仍在。
她看着那抹幻影,想起上元節時她點燃的燭燈,燈沒飄起來,險些把花拂柳給祭了,“花拂柳,那時如果燒死你,該多好?
”
床榻前,花拂柳滿心歡喜看着縱是多日未見仍然白白胖胖,一兩肉都沒掉的溫若萱,險些熱淚盈眶,卻在聽到溫若萱自言自語時不解,“為什麼?
”
“把你燒成一把灰,然後把這些灰收起來,種到花盆裡,日日的施肥,澆水,長出十個八個出來……就好了。
”
花拂柳心花怒放,“你要那麼多我做什麼?
”
“物以稀為貴,到那時你就不稀罕了。
”溫若萱翻個身閉上眼睛繼續睡。
花拂柳,“……我若種下你,結出來的……我個個都會寶貝着。
”
床榻上,溫若萱慢慢睜開眼睛,裹在被子裡的身體僵硬如石,腦袋裡嗡嗡作響,耳畔再次傳來聲音,“個個,我都會視作掌上明珠。
”
溫若萱屏住呼吸,在被窩裡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疼。
騰的!
溫若萱猛然翻個身,眼睛直直盯着‘幻影’,眼睛眨也沒眨,“花拂柳?
”
眼前花拂柳重重點頭,“我在。
”
啪——
溫若萱也不知道大清早哪裡來的那麼大力氣,一巴掌拍過去,花拂柳摔飛到床尾,捂着臉,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床榻上,溫若萱睡意全無,裹着被子盤膝坐起來。
她不語,擡手指了指花拂柳,又指了指對面座椅。
房間裡空氣驟降,花拂柳一時也不敢多說話,乖乖從地上爬起來坐過去,大眼睛無辜眨了眨。
“怎麼回事?
”溫若萱挺身坐在榻上,眼睛銳利如刀。
花拂柳遂将前前後後發生的所有事說一遍,聽到最後,溫若萱突然擡手喝止,“放了赫連澤,他們就答應把你跟本宮關在一起?
”
花拂柳重重點頭,話是這樣說的沒錯。
“你答應了?
”
“我答應了。
”
溫若萱恨的直接裹着被子光腳跳下來,兩三步走到花拂柳面前,“你沒長腦子啊?
”
“你都丢了好些日子,我不管我是用什麼樣的方法看到你,反正看到你我就放心!
”花拂柳有些委屈,“我隻是擔心你。
”
“江湖越老膽子越小!
”
溫若萱單手揪住裹在身上的錦被,另一隻手狠狠點了下花拂柳腦袋,手指頭險些給搥斷了,“本宮什麼身份!
不管是誰抓本宮過來,他是抓來殺的?
你怎麼也不想想!
”
“我不管你什麼身分,你不在我視線裡我就是害怕!
”
“你怕什麼!
”
“我怕我已經錯過你那麼多年,這次要再錯過,餘生我都會痛恨自己!
”不等溫若萱反駁,花拂柳突然站起來。
溫若萱噎喉,“你幹什麼……說你兩句你還不樂意了?
你就算擔心我也不用把自己也搭進來……喂!
”
花拂柳猛然伸手将溫若萱橫抱起來,大步走向床榻。
“花拂柳……花拂柳你幹什麼?
你放我下來!
”溫若萱掙紮時被花拂柳小心翼翼擱回到床榻上。
溫若萱趕忙抓緊錦被,“大膽!
”
“地上涼。
”
溫若萱,“……”
天已大亮,仙瑤閣裡一片死寂。
床榻旁邊,翁懷松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将自己針兜裡的針,大大小小,粗粗細細全都用上!
蘇玄璟額頭,頸項,胸口及腰腹全都紮滿銀針,一夜忙碌,翁懷松竟沒能将蘇玄璟從鬼門關拉回來。
雪姬早就沒了力氣,整個人堆坐在地上,眼淚一直沒有停下來。
她覺得天道不公,姐姐跟洛千重已是慘死,如今他們唯一的孩子若也是這般死了,死在那個人手裡,不是要了她的命麼!
有如意陪在雪姬身邊,溫宛則默默站在角落裡,看着床榻上仍奄奄一息的蘇玄璟,眼前掠過前世今生許多許多的畫面,眼眶不禁發酸。
她曾經那樣恨着蘇玄璟,哪怕這一世他還沒做成過一件傷害禦南侯府的事,她還是恨不得這個男人快點死了她才安心。
可如今看到蘇玄璟仿佛一個死人躺在那裡,身上紮滿粗粗細細的銀針,胸腹皮膚泛紫,她忽然覺得胸口異常憋悶。
那種難受很難用語言形容,心裡仿佛有兩個聲音在拼命争吵。
一個聲音叫她原諒蘇玄璟,他有他苦衷,有他的迫不得已,有他的血海深仇!
另一個聲音卻叫她永遠都要記住前世焚燒之痛,記住眼前那個即将要死的男人,是怎麼殺死她的祖父,将她的侄女扔進水缸裡淹死,記住他砸碎了紫玉的手指,劃瞎了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