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甯想到一個問題,倘若自己說的太明白她怕苗四郎不可靠。
但凡外使,都有點兒腦筋。
雖說眼前男人長的一派雲淡風輕,平日裡也不與誰勾心鬥角,多半是因為南诏那等小國實在不配人多費心思,而不是苗四郎這個人沒有心機。
見沈甯猶豫,苗四郎也不追問,“倘若想直接抓人,好辦,隻要我稍稍在這隻螞蟻身上動手腳,就能找到飼養它的那個人,但若不想打草驚蛇,要麻煩一些。
”
“需要多少時間?
”沈甯問道。
“沈大人是想我把方法交給你,還是由我來?
”苗四郎又問。
沈甯,“……”
“方法我教給沈大人,若過程中大人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時找我。
”苗四郎說完這些,就真的将如何找到飼養紅猛蟻的方法教給沈甯。
沈甯感激之餘,有些話噎在喉嚨裡,不知如何開口。
苗四郎倒是個善解人意的,“大人不必擔心,四郎居于鴻壽寺七年,承蒙大人照拂住的很是習慣,四郎不能說知恩圖報,好歹知道自己住在誰的地盤兒上,斷然不會生出異心,也不必要。
”
苗四郎這番話實在,沈甯淺笑,“多謝。
”
“大人客氣,如有用得着四郎的地方,大人盡管開口。
”
沈甯與之客套一陣,便叫人将苗四郎送回鴻壽寺,自己則在房間裡看着那隻紅猛蟻發呆……
紅蟻傳信,消息于黎明時傳進宰相府。
密室裡,鶴柄軒用特殊染料将指甲大小的密信浸泡在水裡,又将其用鑷子夾出來,平鋪到琉璃鏡上,取來夜明珠,光照之下,密信内容投射到琉璃鏡下面的銅闆上。
内容無非兩行,蕭臣黔律技窮,逼赫連澤替他擺平官司。
毀掉密信,鶴柄軒陷入沉思。
“老爺,妾聽聞蕭臣在公堂上殺了證人,可見他是真被逼急了。
”鶴楊氏收起琉璃鏡跟夜明珠,這類東西都是細作必備。
鶴柄軒慢慢籲出一口氣,“老夫在想蘇玄璟。
”
“蘇玄璟?
”
“蘇玄璟就是當年那條漏網之魚。
”鶴柄軒說話時從袖裡取出字條,遞過去。
鶴楊氏看過之後,震驚,“蘇玄璟是血雁門的少主?
”
“血雁門是江湖上不大不小的組織,手底下也算有幾個能人高手……”
鶴柄軒音色低沉,“沒想到洛千重的妻子大有來頭,竟然是血雁門的大小姐蘇苒兮,當時老夫隻顧着找洛千重,倒是忽略了他的妻子,那雪姬也不是别人,乃是血雁門的二小姐蘇雪,蘇玄璟……難怪他會姓蘇!
”
最後一絲希望破滅,鶴楊氏神情落寞,“咱們的玉婉還沒死心呐。
”
“玉婉的事先放一放,蘇玄璟既是仇人之後,那他必須要死。
”鶴柄軒對蘇玄璟的忌憚,遠勝于對蕭臣。
“老爺打算怎麼做?
”
“原本老夫也在猶豫,皇上看重蘇玄璟,貿然動他會讓皇懷疑,這回……”鶴柄軒看了眼桌面上指甲大小的瓷瓶,“蕭臣倒是給了老夫一個千載難逢的時機。
”
“老爺是想……”
“皇上的心思你不知,老夫知。
”
甯可錯失,不漏一人……
第二日,宋相言升堂審皇後案。
今日宋相言抓了鳳儀殿裡另一個小宮女,無關緊要的四等宮女,與前日那個身份相當,幹的活兒都一樣。
值得一提的是,嫌犯換了一茬兒,替皇後站台的沒換。
顧琉璃站在公堂上,就那麼看着宋相言邊打瞌睡邊吓唬一個啥啥不懂的小宮女,心裡窩了一肚子火。
就這,宋相言還把人審到午後才放走。
顧琉璃便也跟着站到午後。
離開大理寺,溫弦早早駕車來接。
馬車駕往溫府,溫弦在車廂裡将宋相言一通罵,顧琉璃心情煩悶,便将溫弦的話當作耳旁風。
“斐公子在?
”顧琉璃實在不想聽溫弦在那裡聒噪。
“在!
”
溫弦重重點頭,“就是斐公子叫我來接太子妃的,說是有很重要的事想與太子妃商量。
”
想到公孫斐,顧琉璃心情好些。
大理寺距離東市懷德坊不過三四條街,馬車很快停在溫府。
顧琉璃下車時溫弦沒有跟上來,“溫姑娘不回府?
”
“含光街有幾個商鋪出了問題,斐公子叫我去瞧瞧,我就不陪太子妃了。
”溫弦搪塞道。
顧琉璃面上不說話,心裡松了一大口氣。
被宋相言扣在公堂上折騰兩日,她實在無心應付溫弦這種智商丢在娘胎裡的貨色,而且……
她喜與公孫斐獨處。
跟一個有大智慧的人在一起,哪聽隻是坐着不說話,都會讓她心境緩下來。
不焦慮,不浮躁。
“溫姑娘且忙。
”
看着顧琉璃走進府門,溫弦臉上露出一抹譏諷冷笑。
她随即撂下車簾,坐回到車廂裡。
“東市!
”
夜裡,蘇玄璟又入密室。
鑒于溫宛雙手受傷,他特别吩咐輕蕪在密室裡擺進一張床。
軟骨散摻在飯菜裡,溫宛沒有拒絕吃。
絕食也不會妨礙蘇玄璟給她下藥。
但蘇玄璟喂她,她不吃。
輕蕪在将最後一口米飯喂給溫宛後,提着食盒離開。
密室裡就隻剩下他們兩個。
前世感觸深入骨髓,溫宛對蘇玄璟有着本能的戒備,“你為什麼要抓我?
”
這是溫宛耿耿于懷的問題。
蘇玄璟卻偏偏不能回答。
他從桌邊走近,緩緩坐到床尾,“蕭臣殺人了。
”
溫宛震驚。
蘇玄璟便将蕭臣殺死周嬷嬷的事一五一十說出來,“雖然我不喜蕭臣,可也承認他行事謹慎低調,如果說他是因為周嬷嬷在公堂上對賢妃不敬殺了她,我覺得不太可能,你知道他為什麼會殺人嗎?
”
溫宛蹙起眉,“周嬷嬷該死!
鶴柄軒也該死!
”
呵!
蘇玄璟苦笑,“蕭臣制造這樣的假象,你便順着蕭臣,也想讓我産生這樣的假象?
”
溫宛倚在床榻上,不再說話。
“我若是蕭臣,真想殺人便直接殺了秦緻,且不管蕭臣犯下多大錯,秦緻一死,賢妃淫亂宮闱便是死無對證,他就能保住自己的清白身世,或者模棱兩可。
”
蘇玄璟擡頭,“模棱兩可,也好過鐵證如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