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林盯着眼前這個毛小子,身體緩緩朝後靠,眼睛眯起來,似笑非笑。
宋相言幹笑兩聲,“甯王舅還怕我在飯菜裡下毒啊?
”
“你能幹出來。
”甯林對此毫不懷疑。
宋相言絕對是能屈能伸的主兒,聽罷立時站起身,指天發誓,“我宋相言要朝飯菜裡下藥,天打雷劈!
”
藥不是他下的,溫宛下的。
甯林難得見宋相言在他面前伏低作小,于是搭眼看向桌面上的銀筷,宋相言明白,湊過去拿起銀筷畢恭畢敬送到甯林手裡,“想讓本王放過郁玺良?
”
甯林夾一口串味兒的菜,掃了眼坐到他對面的宋相言。
宋相言點頭如搗蒜,“隻要甯王舅能放過師傅,本小王承諾……每日請一頓,十頓打底,請到甯王舅不想吃為止。
”
甯林換另一道擱進嘴裡,“好外甥,其實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現在怎麼看,不想放過郁玺良的人都是方雲浠,你求我不如求她。
”
“她不是你的人麼。
”
宋相言這句大實話嗆的甯林咳嗽一聲,“好外甥,你說這種話可得負責任。
”
“甯王舅說笑,一般負責任的話本小王都留在公堂上,公堂之下的話我從來不負責。
”宋相言秉承盡量順着甯林的原則,但順不下去的時候他就不順。
到底是年輕氣盛,這般性子至少還須磨合十年才有資格榮列到朝廷老油條的隊伍裡,為朝廷爾虞我詐的陰暗場貢獻力量,“你的意思,叫本王勸方雲浠撤訴?
”
“那麼多人都看到證人當堂翻供,這官司方雲浠赢不了,我是覺得……”
宋相言還沒說完話,甯林毫無預兆,撲通倒在桌面上。
“甯王舅?
”宋相言試探性喚一聲。
見甯林沒有反應宋相言站起身,大膽走過去,靜靜站在甯林身側數息,突然擡手朝他後腦勺猛扇過去。
嗯,還是沒反應。
知道甯林中了蒙汗藥,宋相言當即走去暗閣轉動外面盆景,暗閣開啟,溫宛從裡面走出來,“暈了?
”
宋相言狠狠點頭,“暈暈的!
”
溫宛沒有浪費時間,直接走到桌邊将早就準備好的幻蠱種到甯林身上,給他制造夢境,“二十年前蠱患案,你私下裡找養蠱人利用忘魂蠱跟六翼金甲豢養蠱人作亂,就是想動搖大周根基,意圖謀朝篡位,你不滿先帝派甯則成出兵邊陲,你想為父報仇。
”
甯林身側,宋相言聽的正入神,溫宛忽然停下來,他下意識擡頭,“還有呢?
”
“沒有了,弄醒他。
”溫宛拿出解藥遞到宋相言手裡,轉身要回暗閣。
宋相言一把拉住溫宛,有些不可思議,“這……這個夢會不會太粗糙?
”
“身份也有,動機也有,夠用。
”溫宛叫宋相言快些把甯林弄醒,太慢可能會被發現。
宋相言雖有疑惑,可如今溫宛已非當日溫宛,他選擇無條件相信。
于是在溫宛回到暗閣之後宋相言打開藥瓶,在甯林鼻子底下晃蕩兩下,之後收好瓶子回到座位,十數息,甯林從桌案上醒過來。
“甯王舅怎麼不吃了?
吃菜!
”宋相言就跟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顧左右而言他。
甯林也未細究,夾起菜,“剛剛說到哪兒了?
”
“咱們從頭說……”
此刻禦南侯府,柏驕終于把那兩根豬棒骨炖的稀爛,整整一盆端上來,香氣撲鼻。
蕭彥出肉,溫禦也大方,拿他話說五年竹葉青管飽!
酒菜備齊,蕭彥特意叫柏驕又備一壺清水,柏驕遞水時他把解藥灑進去,将壺擺在矮桌中間位置。
酒壺一人一個,各自倒酒。
蕭彥舉杯,“先走一個?
”
“走一個就走一個!
”溫禦同樣舉杯,二人皆飲盡。
依着溫禦的習慣竹葉青必配鹹鴨蛋,但是今天他忍了,這樣就不會糾結要不要給蕭彥分一個,“老皇叔現在可以說一經有什麼秘密了吧?
”
“吃肉。
”蕭彥指着柏驕炖的那盆棒骨。
溫禦是武将,吃肉他在行,于是拿起筷子夾一塊顫悠悠的,肥瘦相間的棒骨肉朝嘴裡一塞,大口嚼兩下正準備咽的時候‘噗’的全都吐到矮桌上。
蕭彥眼中生輝,看向他擺在桌上的清水,心底滿是期待。
溫禦‘呸呸’兩聲後看向站在旁側的柏驕,“嬌!
你把賣鹽的打死了?
”
柏驕聞言委屈巴巴朝蕭彥求救,蕭彥随即夾了一小片肉,擱進嘴裡,嚼了嚼,眼皮微微一擡,“溫侯覺得鹹了?
”
溫禦震驚!
“王爺你這麼說話我都不知道怎麼接,這是鹹嗎?
這也太鹹了!
”
“不會啊,本王覺得剛剛好。
”蕭彥說完話,喝了一口五年竹葉青。
溫禦無語,“一經到底有什麼秘密?
”
“邊吃邊聊。
”蕭彥就是想讓溫禦吃骺鹹骺鹹的,然後喝了那壺水。
溫禦不吃,蕭彥就不說。
沒辦法,溫禦又吃一口,可還是沒喝水。
“皇兄曾在本王面前誇過一經。
”
蕭彥似回憶過往般,端起酒杯,“皇兄說一經念經的好,但你知道好在哪裡嗎?
”
“好在哪裡?
”溫禦有吃鹹鴨蛋的底子,竟然忍住了沒喝水。
“好在撚佛珠。
”蕭彥認真回答。
這個溫禦還真沒聽過,豎起耳朵,“為什麼?
”
“皇兄說一經不僅喜歡撚佛珠還喜歡自己穿佛珠,而且喜歡用不同種類的佛珠穿,金剛菩提,蓮子水晶,紅黃藍綠穿插,大大小小不同,每次一經念經的時候皇兄都會盯着他手裡的佛珠看。
”
“看什麼?
”
“看一經的心情,皇兄總結的經驗是,如果金剛多于菩提,大子多于小子,那一經當天的心情一定很好,會念很長很長的佛經也不疲倦,若是蓮子多于水晶,小子多于大子,那就是心情不好,八成是被戰幕氣到。
”
溫禦看不出蕭彥在說謊,可又不太敢相信,正作思考狀時外面鐘岩急急來報,說是戰幕來了。
戰幕真來了,殘缺的身體沒能阻擋住他想要過來保護他禦弟的腳步。
看到戰幕,蕭彥還沒開口便見戰幕拎起他給溫禦準備好的那壺清水,咕嘟咕嘟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