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緻似乎沒聽到鶴柄軒的話,眼睛落在畫像上,深情凝視。
“你說,程芷病逝的時候……她是怎麼想的?
”
鶴柄軒實在受不了秦緻答非所問,“秦公子早些休息。
”
鶴柄軒見問不出什麼,轉身離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再次響起。
有人推開内室房門走進來,秦緻扭頭,看到一個姑娘。
姑娘很美,落落大方,一看便知是名門閨秀。
“鶴玉婉,拜見秦公子。
”
來人正是鶴玉婉,自被蘇玄璟抛在喜堂,她也是一連幾日沒吃沒睡,縱打扮過,滿面憔悴依舊明顯。
都姓鶴,秦緻猜到女子是誰。
鶴玉婉行到桌邊,看到宣紙上的畫像,“賢妃?
”
“程芷。
”秦緻讨厭‘賢妃’兩個字。
鶴玉婉不語,仔細看畫中美人,她未見過賢妃,但有所耳聞。
在她的耳聞裡,賢妃這些年過的并不如意,“秦公子既然選擇入公堂,為何不認罪?
”
秦緻擡頭看向鶴玉婉,眼中疑惑。
“玉婉喜歡蘇玄璟,也就是這件案子的主審官,與他大婚,拜了天地,隻差夫妻對拜我們便是夫妻,可因為他的親人被抓走,他無奈離開喜堂,留我一人在那裡……”
“我不怪他,可我希望他能快一點救出他的親人,再與我完成未拜之禮。
”鶴玉婉盯着桌案上的畫像,整整哭了三天的眼睛有些紅腫,臉上卻是平靜,“隻是皇上突然下旨要他做賢妃案的主審官……”
鶴玉婉擡起頭,眼神裡充滿渴求,“你認罪,案子就結了。
”
“那他就可以省下時間去救他的小姑姑。
”鶴玉婉從母親那裡聽到蘇玄璟離開喜堂的原因,她不怪蘇玄璟,可就差一步她便是蘇玄璟的妻。
這一步,成了她的執念。
秦緻瞧着眼前少女,神情變得十分冷漠,“他根本不想娶你,他要想娶你隻差一拜?
”
“那是因為有人威脅他!
他迫不得已!
”鶴玉婉厲聲反駁,“現在,你占了他的時間!
”
秦緻收起桌上畫卷,“這個世上從來沒有迫不得已,那隻是他自己的選擇。
”
一句話,刺中鶴玉婉心髒。
她忽然在想,如果那日與蘇玄璟拜堂成親的人是溫宛,那麼他還會不會因為一張沒有驗證過的字條,而放棄最後一拜……
密室裡,鶴柄軒被秦緻氣的不輕。
“老夫還以為皇上辦事有多穩妥,早知此人不靠譜,老夫該多些準備!
”
鶴楊氏端過來一杯茶,“妾倒覺得,此事蹊跷。
”
“
蹊跷在何處?
”
"蕭臣當真不是皇室血脈?
賢妃……當真淫亂宮闱?
"鶴楊氏實在不敢相信她所知的賢妃那般不堪。
鶴柄軒冷笑一聲,“真相不重要,皇上想要的真相才重要。
”
鶴楊氏震驚,“皇上有千萬個法子能置蕭臣于死地,何必玷污賢妃名聲,這……這真是薄情。
”
周帝作派,在這一刻連鶴楊氏一介婦人都覺得不齒。
鶴柄軒早就看慣了,“自古帝王皆薄情,蕭魂倒是有情,良太妃一死,他便從骨子裡不想活了。
”
“他虧得早死,否則老夫早就被他揪出來,焉能活到現在。
”
對于大周先帝,鶴柄軒一直心存忌憚。
“倘若賢妃淫亂宮闱坐實,那蕭臣……”
“野種該死。
”
鶴柄軒凝目,“可蕭臣不能輕易死啊!
”
“為什麼?
”
“你忘了,蕭臣手裡有天杼齒輪圖,未得到真圖之前蕭臣決不能死。
”鶴柄軒沉默片刻,“此事老夫須得支會赫連澤一聲,免得他去找蘇玄璟,向太子府投誠。
”
“可蘇玄璟手裡亦有真圖,老爺打算怎麼對付他?
”
“他……須得死在蕭臣前頭。
”鶴柄軒目寒道。
他不懼蕭臣,但對蘇玄璟,卻有一種透在骨子裡的恐懼。
此人不除,他心難安……
醜時将過,鴻壽寺小厮們住的廂房裡,一個黑影悄然走出來,那個黑影悄摸摸走到馬槽處,見四下無人,掀起褲子小解。
嘩嘩嘩——
暗處角落,沈甯一身黑色便裝,看到眼前場景下意識低下頭。
待聲音消止,她再擡頭,見那人拎了拎褲子,系緊後掉頭走了。
那人小禹,日日給赫連澤端水的那個。
大名禹博遠。
沈甯那日與蕭臣提過此人,當時隻是調查大概,這個禹博遠是啞巴,另一個值得懷疑的對象叫姓樓。
樓仲。
此刻名叫禹博遠的啞巴已經離開半盞茶時間,沈甯依舊未動,如潛伏在黑夜的裡的豹子,靜待獵物。
隻是過了許久,卻無人。
即便是這樣,沈甯也沒有輕舉妄動,她默默蹲守,直至黎明最黑暗時對面仍然沒有異常。
就在她想離開時,忽有一念。
于是她轉身走向剛剛那人小解的地方,掩鼻蹲下來,竟然看到幾隻螞蟻……
翌日。
蘇玄璟下朝後轎子直接擡着他來到大理寺。
他很期待今日賢妃案開審,因為鶴柄軒說過,今日會有人證物證呈堂,蕭臣會格外難堪。
隻是未料,他才從轎子裡出來,就聽到裡面傳來一聲驚堂木拍打公案的聲音。
待他走進去,分明看到宋相言正坐在公堂上。
溫宛失蹤幾日,宋相言便心慌幾日,吃不好睡不好,昨夜戚楓想要強迫他吃飯,睡覺,拿戚楓話說,若然今日他公堂出錯,被太子府逮着把柄呈禀到皇上那裡。
失了大理寺,他們再沒法子控局。
然而宋相言理都沒理,在戚楓說完話之後直接踹上靴子出門了。
這會兒公堂上,除了昏昏欲睡的宋相言,堂下跪着一個小宮女,是從鳳儀宮抓過來的,另外還有顧琉璃。
皇後案,顧名思義,審的是皇後。
皇後貴為一國之母,于公于私都不可能成為階下囚站在公堂上受審。
宋相言便拿出鶴柄軒那套說辭,拽太子不成,便把當朝太子妃拽出來為皇後站台。
顧琉璃表面上無甚情緒,心裡卻将宋相言狠狠記在心裡。
他朝若有機會,她定要将今日之辱千百倍的讨回來!
管他娘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