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柄軒告訴鶴楊氏,他有别的法子化解這次危機,雖然不徹底,但也能解一時之困,然而他選擇讓司徒佑終結‘北越細作’,原因有二。
“司徒佑四旬年紀,位列二品鎮軍大将軍,當年的事,他做得。
”這是其一。
鶴柄軒沉默數息,又道,“還有一點,他怕是已經猜到我是誰了。
”
說到這裡,鶴楊氏不解,“他如何能猜到?
”
“老夫第一封密件言明周帝不知‘蕭臣造反’一事,如此肯定必是得了驗證,而驗證的方法自然是親問周帝,今日早朝之後唯老夫入過皇宮,去過禦書房。
”
鶴楊氏恍然,“可是……司徒佑應該不是一個怕死的人。
”
言外之意,鶴楊氏更願意相信司徒佑即便猜到暗蠍是誰,也不會說出去。
鶴柄軒卻不是這樣的想法,“夫人記着,這個世上唯有死人,才能叫人安心。
”
“司徒佑在北越有個親弟弟,他就算為了自己的弟弟……”
“夫人。
”
鶴柄軒打斷鶴楊氏,“正是因為他有親弟弟在北越,且即将封為異性王,他才會回老夫一個‘諾’字。
”
鶴楊氏看出鶴柄軒心意已決,隻是覺得惋惜,“暗蛇蛇首已經沒了,若連暗狐狐首也……北越細作在大周不算瓦解也差不多,老爺不怕北越帝怪罪?
”
此話說到鶴柄軒痛點,他的确需要拿出足夠讓北越帝覺得值得的東西,才能彌補暗蛇跟暗狐因他折損的事實。
“天杼全圖。
”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鶴柄軒對天杼圖志在必得。
暗夜,鴻壽寺。
自午時大理寺又有大動作之後,在官衙處理政務的沈甯仿佛察覺到什麼,當即去了鴻壽寺,找到苗四郎。
二人蹲守在一處特别隐蔽的腳落,足足兩個時辰。
天都黑了,沈甯餓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也沒想着離開去吃些東西。
“給你。
”苗四郎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從裡面倒出一粒方方正正的糖果,白色的。
沈甯看了一眼,沒有接,“我不餓。
”
“沈姑娘……”
見沈甯目色淩厲看過來,苗四郎微微一笑,“沈大人一定要這樣防着我嗎?
”
“若我想對大人做什麼,早得手了大人信嗎?
”
苗四郎正微笑時,沈甯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樣,忽然擡手将苗四郎頭頂那幾根潔羽給拽了下來。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苗四郎身體僵硬如石雕塑,雙目陡然瞠大,眼睛一眨不眨看向沈甯,嘴巴張開卻吐不出一個字。
“這東西太顯眼,容易把人引過來!
”沈甯将羽毛遞給苗四郎,“一會兒辦完事你再插上。
”
“既是被沈大人拔下來,那大人留着好了。
”苗四郎暗暗壓制住心底那份悸動,那張被月光沐浴的臉上露出微不可辨的笑容。
他很開心。
沈甯倒沒察覺出什麼,就覺着手裡三根潔羽毛茸茸的還挺暖手,便握着不放了。
這時,一道身影從二人眼前經過。
“樓仲?
”沈甯認得那人,當初她懷疑的對象裡除了禹博遠就是眼前這個樓仲,赫連澤身邊一個小厮,平日裡在後廚打雜。
苗四郎微微皺眉,“怎麼會是他?
”
沈甯顧不得許多,見樓仲鬼鬼祟祟翻牆,當下就要跟上去。
“大人莫急。
”苗四郎拉住沈甯時将手裡一物彈出去。
那物不偏不倚,剛好落到樓仲攀爬的牆壁下面。
“什麼東西?
”沈甯狐疑問道。
待樓仲翻牆跳出去,苗四郎這才回答沈甯,“‘跟屁蟲’最喜歡的味道。
”
沈甯,“……把他跟丢了,你别想從我這裡得到好處!
”
苗四郎笑而不語,緩緩起身後将手伸向沈甯。
沈甯對眼前之人一直不是特别放心,但有些事她又不得不指望着他。
“不用你扶。
”話雖如此,沈甯蹲的太久,雙腿早就麻木沒有知覺,于是腦子想的快行動沒跟上,險些摔倒,幸而苗四郎拉住她。
沈甯被苗四郎扯起來的時候還甩了一下臉,“誰叫你扶的。
”
苗四郎毫不在意,笑着朝前指路,“大人小心。
”
兩人先後走出鴻壽寺,追着樓仲去了。
皇宮,禦書房。
宋相言跪在地上,将北越細作一事擺到周帝面前。
禦書房裡一片死寂,周帝聽着從宋相言嘴裡說出來的話,每一個字他都懂,可連在一起他卻有些聽不明白了。
“蕭臣,跟蘇玄璟,與你合力緝捕潛藏在我大周朝廷裡的北越細作?
”周帝目色陰冷,音色幽沉。
旁側李世安亦覺震驚,細作之事他聽尊守義提起過,隻道那人藏的極深,卻不知是誰。
連尊守義都不知道的事,這三個毛頭毛腦的小子就想把那人揪出來?
癡心妄想。
“是。
”宋相言拱手,“臣下令緝拿的所有武将,皆有可能是北越細作。
”
周帝微微眯起龍目,心底卻掀起滔天駭浪。
他這些年所有心思都放在密令者跟蕭臣身上,卻不知朝廷裡竟還隐藏着北越的細作,而且是好多年!
見其沉默,宋相言沒有往下說,他隻想求得聖旨,對于為何是這些武将的事,他打從心眼兒裡不想解釋,哪怕事後周帝也一定會知道。
可這些話他不想從自己嘴裡說出來,他不想溫宛怨他。
哪怕溫宛已經明确說出不會怨恨,甚至于溫宛根本沒有這樣的想法,這隻是他腦補出來的所謂怨恨,他都不想有萬分之一可能會出現那樣的情況。
然而周帝沒有就此松口,“朕得到消息,南朝,晉國,梁國還有北越皆有兵動,連同高昌都有十萬兵逼近朔城,你可知情?
”
周帝有自己的消息網,這些消息偏巧是他午時得到的。
作為一國之君,周帝的腦子可不白給,他将這些消息與宋相言所說的事聯系到一起,總覺得不是巧合。
宋相言噎了下喉嚨,“回皇上,臣知道的不多,隻知那細作曾在蘇玄璟五歲時當着他的面殺了他的父親跟母親,十分殘忍。
”
周帝皺眉,“有這等事?
”
“這是蘇玄璟親口所說。
”
宋相言就當自己是半個局外人,該知道的知道,不該知道的不知道。
偏在這時,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