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說不是溫宛将溫君庭堵在涼亭,而是溫君庭把溫宛引到這裡。
夜色清幽,月光如練。
溫君庭一襲茶色長衣身形筆直站在涼亭裡。
比起溫少行,溫君庭顔值應該是女子更喜歡的類型,臉型略瘦,五官立體,高冷中又透着一絲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成熟韻味。
溫少行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有肉像個孩子,溫君庭很少笑,不過笑起來的時候有種難以形容的溫暖,仿佛天底下所有的花都為此盛放。
因為熟悉,所以忽略長相。
但此時此刻,溫宛站在涼亭裡認認真真打量自己這位弟弟的容貌,竟然十分俊美。
“長姐坐。
”
溫君庭守禮,待溫宛落座方才坐下,“長姐想問什麼,君庭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
既然溫君庭都這麼說了,溫宛也不必絞盡腦汁想一個适當的開場白,“你喜歡紫玉?
”
“如果說肯用自己的命換她的命,這樣算不算喜歡?
”溫君庭不敢妄言喜歡,隻道自己能做到如此。
溫宛聽溫少行說過,這不是如果,是事實,“算。
”
“你喜歡紫玉多久了?
”溫宛繼續問道。
“說不上具體時間,可我知道自己注意到紫玉是在六歲那年。
”
溫君庭回憶過往,眼底溢出淡淡光彩,冷俊容顔因為這點光亮變得賞心悅目,“六歲那年我在後園池塘戲耍,想逮裡面的錦鯉,誰料一不小心掉進去,那時池塘正中間還沒有假山,很深,我掙紮的時候有人拽住我的手,是紫玉,她與我同歲,就是這樣一個六歲的小姑娘,為了不讓我淹下去硬是拉緊我,她踩着池塘邊緣的石頭,整個身子倒仰,拼盡力氣想把我拽出去,任由胳膊在石頭上磨出血痕都沒有松開,那時我害怕極了根本不知道借着她的力往上爬,隻是掙紮……”
“後來鐘叔聽到救命聲跑過來把我拉出池塘,二姐也跑過來,可紫玉不見了。
”
溫君庭告訴溫宛,他後來有幾次去墨園找紫玉,被二姐也就是溫弦告密,母親當着他的面痛罵紫玉是小妖精,哪怕他告訴母親是紫玉救了他,可二姐說親眼看到是紫玉把他推下池塘。
不管他怎麼解釋,母親就是不信!
“母親打了紫玉。
”
溫君庭盯着涼亭石台,袖子裡攥成拳頭的手緊了緊,“告訴長姐一個秘密,二姐大婚的時候我可以向郁教習請一個休日去參加她的大婚,可是我不想。
”
溫宛沉默,她從來不知道有這回事。
紫玉沒與她說過。
“長姐,我是不是特沒用?
”溫君庭擡頭看向溫宛,眼睛裡寫滿自責。
“你是因為愧疚才對紫玉好?
”
溫宛更關心這個問題。
溫君庭搖頭,“不是愧疚,是虧欠。
”
溫宛有些聽不太懂,“不是一個意思?
”
“不是。
”溫君庭認真看向溫宛,“愧疚是我做了錯事,虧欠是我覺得還能做更多的事來保護她。
”
“喜歡一個人固然要彼此看對眼,與君初識怦然心動,那時好壞都不重要,一颦一笑皆歡喜,可就隻靠着最初的怦然心動,無心之戀,能維持多久?
”
溫宛被說教了。
“我承認我對紫玉的感覺始于她在池塘救我,長姐,我比她重,如果她一直不松手很有可能會被我拽下去,會死的!
”
溫君庭說到動情處,直言不諱,“我在想,如果我隻是因為她救過我而産生錯覺,那我在陷阱裡舍命相救算是還了這份恩情錯覺就該消失,可是它沒有消失,它讓我更加确定想要保護紫玉的決心,每時每刻不見,我便每時每刻害怕她會出事。
”
溫君庭看似在對溫宛毫無隐瞞坦白,卻更像是自己剖白,“或許在長姐眼裡這份虧欠是我喜歡紫玉的理由,可君庭覺得這份虧欠是我往後平凡生活裡最甜蜜跟感動的回憶,所以我求長姐……”
“你放心,我定會幫你說服嬸嬸!
”
“别告訴母親。
”
溫宛與溫君庭所言,正相悖。
“為什麼?
”溫宛驚訝看向溫君庭,“我自有辦法讓你跟紫玉在一起!
”
“在母親眼裡,紫玉是奴仆,不管長姐做什麼都改變不了母親對她的偏見,若然母親知道我喜歡紫玉一定會找她麻煩,她的日子不會好過。
”溫君庭告訴溫宛,哪怕紫玉受母親一個白眼他都受不了。
“所以,你要隐瞞到什麼時候?
你以後娶妻……”
“我不會娶妻。
”溫君庭理智且決絕開口,“君庭這輩子都不會娶妻,所以若然母親逼迫,我可能會出走,或許……我以後會是個遊俠。
”
不是或許。
溫宛終于明白,為何當初溫君庭會突然離開禦南侯府。
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樣深情的少年!
“拜托長姐。
”溫君庭誠懇道。
溫宛點頭,“我會替你隐瞞。
”
“多謝長姐。
”溫君庭沉默許久,忽然笑出聲,“好在紫玉不知道這一切,她不知道我喜歡她,挺好的。
”
溫宛深深籲出一口氣,以前或許不知,可這兩日她能看出來紫玉有心事……
夜入子時,蕭臣側躺在床榻上,想着蕭奕離開時眼中那抹冷淡與失望,心中難過。
他很難想象,當蕭奕知道蕭昀并非善類的時候該是怎樣的震驚跟失望。
皇家無手足,能在功成之後不殺那都是感天動地的親情。
忽的,房門被人推開,一車夫赫然出現在蕭臣面前。
“你是誰?
”蕭臣陡然坐起身,警覺開口。
車夫瞠目,絕望如厮,“王爺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
蕭臣看着眼前車夫,心中無限感慨。
他怎麼就把卓幽給忘了!
自回行館到現在,他竟然沒想過卓幽有沒有回來這個問題,“本王派你去找郁教習,有消息了?
”
卓幽一臉懵,“王爺我在成翺嶺被那群狼追了三天三夜!
”
“你去成翺嶺做什麼?
”蕭臣疑惑開口。
卓幽,“……王爺?
”
“頭疼,大夫說本王重傷傷及頭部,若然是本王忘記什麼事,你一定要提醒本王。
”蕭臣擡手示意卓幽過來,“告訴本王,你去成翺嶺那麼危險的地方做什麼?
”
“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