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禦實在受不了那個打擊,一次次驚喜變成驚吓,他已經給吓破膽了。
誰也不知道奎荷的毒被解之後,又有什麼刁鑽的劇毒突然冒出來,将他們所有希望盡數摧毀,戰幕又要受什麼樣的罪。
翁懷松握着手裡藥丸,李輿跟李顯也都站在床榻旁邊,随時待命。
“不解此毒,軍師再有一日便是神仙也回天乏術。
”翁懷松根本沒有别的選擇,不吃解藥一定會死,吃了解藥可能死的更快。
一經仍在床尾,雙手握住戰幕腳踝兩處大穴,但凡有意外,他至少可以用内力先護住戰幕心脈。
溫禦也清楚此間厲害,同時準備。
翁懷松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毅然決然将藥丸搥向戰幕。
“慢着!
”溫禦突然擡頭。
衆人看過去,“戰哥能立時醒過來嗎?
”
翁懷松了然,即刻叫李顯去燃香。
若戰幕醒過來看到自己渾身赤果,所見之人皆得滅口。
終于,翁懷松将解藥送進戰幕嘴裡。
盡人事,聽天命。
能不能解奎荷劇毒,隻看戰幕造化。
五人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戰幕。
解藥入口即化,戰幕因奎荷劇毒略顯暗紫的臉色開始發生改變,漸漸變得赤紅,之後慘白。
所有人的心也都跟着懸起來。
時間如沙漏既快速又緩慢,溫禦等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盯着戰幕唇齒氣息跟胸口起伏。
李輿跟李顯不時抹汗。
李輿擔心宋相言,李顯則是出于醫者的本分。
一柱香的時間過去了,戰幕臉色開始恢複血色,翁懷松一直叩住他脈搏,此刻也狠狠舒了一口氣。
“如何?
”
“如何?
”溫禦跟一經幾乎同時問道。
翁懷松不敢大意,仍然沒有挪開手指,多番确認後擡起頭,淚眼婆娑,“命保住了!
”
一語閉,溫禦仍不敢相信。
他不想笑的太早,到最後哭都來不及,“還……還有沒有新毒?
”
翁懷松也是一朝被蛇咬,重新叩住戰幕手腕,“并無!
”
溫禦聽罷喜極而泣,眼淚說着話的湧下來。
“軍師何時能醒?
”一經哽咽道。
但凡有人問,翁懷松便将手搭過去,謹慎探究之後才敢回話,“早則明日午時,晚則後日卯時。
”
再三确認後,翁懷松也終于穩穩的把心放在肚子裡。
戰幕活了……
東市青吟街,靖水樓。
蕭冥河穿着一身黑色蟒袍坐在桌邊,桌上沒有煮茶,禦醫囑咐過他,用藥期間不能喝茶,于是他連杯水也沒有準備。
半掩的窗棂下面,他又看到賈萬金了。
而且不止一次。
他坐在這裡半個時辰不到,賈萬金就來來回回跑了三四趟。
據消息稱,賈萬金算是徹底拿下了青吟街,而且因為這裡的東西以‘貴、稀、少、真’聞名,吸引了不少達官顯貴。
非但如此,朱雀大街多家商鋪合在一起的消費金額若夠萬兩,則會擁有一張靖水樓一折飯票。
飯票私下交易,斷不會叫别的客人知道。
蕭冥河很少會把誰放在眼裡,但賈萬金,他放在眼裡了。
此人絕對不簡單,慶幸的是。
他有軟肋。
“主子,人來了。
”
虛空傳來師媗的聲音。
也就數息,暗門開啟,那人行到屏風後面坐下,“六皇子怎不在皇宮裡好好養傷?
”
“戰幕沒死的事,你如何解釋?
”蕭冥河收回視線,聲音冰冷中透着明顯的質問。
屏風後面,苗四郎沉默數息,“血雁門的老夫子,醫術在我預料之外。
”
“這不是理由。
”蕭冥河淡然抿唇。
“就因為這個,六皇子連口水都不給我喝?
”
沒等到蕭冥河的回答,苗四郎又道,“即便那個老夫子的醫術十分厲害,我亦能有辦法叫戰幕死的神不知,鬼不覺。
”
“你能别給我畫大餅了嗎?
”蕭冥河微側眸,“在你嘴裡說出的戰幕必死,有幾次,你可還記得?
”
“兩次。
”苗四郎記得清清楚楚。
“事不過三。
”
這一次是蕭冥河先走,獨留苗四郎坐在屏風後面。
他歎了一口氣,剛剛雲淡風輕的模樣不再,眼底閃過一道幽暗冷光。
不管那個老夫子是誰,他都不能大意。
再擊,必中。
戰幕真的醒了。
就在次日是午時。
翁懷松所言絲毫不差。
廂房裡,溫禦連哭帶笑将這幾日發生的事悉數告訴給戰幕,唯獨露了一段寬衣解帶,一絲不挂的事。
非但一絲不挂,還在其身上紮滿銀針,什麼部位都沒放過。
戰幕初醒,加上身體被劇毒連續侵擾,大補的藥又灌了一肚子,此刻躺在床榻上一時虛弱無力,一時又鼻血直流。
戰幕在聽完溫禦講述的事實之後,無聲躺在床榻上良久,終于開口。
“李院令。
”
站在角落裡的李顯聞聲看了眼翁懷松。
翁懷松皺眉,“軍師叫你,你瞅老朽做什麼?
”
李顯立時上前,“軍師?
”
“煩請李院令走一趟太子府,請太子……及司南卿……過來見我。
”戰幕虛弱至極,隻說這一句話便似抽空肺腑間所有空氣,瀕臨滅頂的窒息感令他喘息不已。
李顯聽到後,再次看向翁懷松。
這幾日跟在翁懷松身前打下手,他已經習慣了這位師叔。
翁懷松兩隻眼睛瞪如銅鈴,“你瞅什麼瞅!
”
李顯一縮身,匆匆離開廂房。
房間裡一時沉寂。
“李大人。
”戰幕緩緩道。
前車之鑒,李輿迅速走過來,“軍師請講。
”
“煩勞您去弄些吃食,戰某……餓了。
”
戰幕音落,李輿實在沒有主意,看向翁懷松。
翁懷松則看向戰幕,“軍師大病初愈,尚須調養,切勿随意進食,不若老朽到後廚瞧瞧,給軍師準備一些清淡湯水。
”
翁懷松有了不好預感,遂起身。
且在他轉身之際,戰幕又道,“李大人,拜托。
”
一語閉,溫禦跟一經相視一眼,暗暗抹汗。
“那李大人與老朽同行。
”翁懷松反正是不想呆在這兒了。
就在李輿跟翁懷松一前一後走到門口時,戰幕的聲音再次響起,虛弱卻帶着不容人質疑跟反駁的威嚴。
“你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