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府,民宅。
看着還在給自己斟茶的公孫斐,寒棋心有一念,很想把杯裡茶水潑在公孫斐臉上,茶葉渣子都不能浪費,想上如廁的想法也是越來越強烈。
好在公孫斐及時發現寒棋坐姿顯得局促,心下恍然。
“雲霧茶最後一杯有些講究,得斐某費些功夫,殿下若是呆的無趣可自行到後院池塘轉轉,溫府裡很多裝潢跟于阗風格相似。
”
公孫斐既然這樣說寒棋還矜持什麼,當下起身,“若是跟于阗相似,本宮倒要去瞧瞧。
”
寒棋走出廳門的動作尚算優雅,待其拐進彎月拱門,即刻叫來落汐,憑落汐的輕功總比她四處找要來的快!
“殿下,在後院池塘左側。
”落汐跟從寒棋多年,這點眼識還是有的。
于是寒棋跑出這輩子從未有過的飒爽英姿,身形如疾風奔向後院,落汐守在外面,半晌後,寒棋從如廁裡走出來,開口就是一句‘畜牲’。
”
“殿下回去之後切莫再喝茶。
”落汐低聲提醒。
依落汐之意,此前她一直在暗處觀察,未發現公孫斐動手腳,可剛剛公孫斐有意支走寒棋,意圖難料。
“放心。
”寒棋上過如廁舒服多了,朝前走時忽見眼前池塘,腳步漸漸停下來。
落汐狐疑,“殿下?
”
“你看。
”
順着寒棋所指,落汐視線落在池塘上,但沒看出什麼名堂,“池塘裡荷花敗了?
”
“圍池塘的青磚上刻着畫。
”
若不是寒棋說,落汐還真沒看出來青磚上有什麼問題,畢竟青磚上的雕刻似乎隻是有人塗鴉,并非出自工匠之手,因為沒有上色。
二人湊近,見青磚上雕着一隻小白鳳。
白鳳很小,在偌大圍欄裡對鏡梳妝,得說這畫作的仔細,鏡内亦畫着一模一樣的小白鳳,再往旁邊看,小白鳳長大些許,趴在窗棂上朝外看風景,青磚上沒畫風景,倒是畫出小白鳳那雙眼睛,明明就是兩個圈圈,寒棋卻在那雙眼睛裡看出憂郁。
“這是誰畫的,什麼玩意?
”落汐表示對眼前這幅塗鴉毫無欣賞能力。
寒棋再往下瞅,場景再換,白鳳在林間自舞,轉來轉去,十分開心的樣子,“你看到沒有,這隻小白鳳在笑。
”
落汐聞聲靠近些,眯了眯眼睛,“有嗎?
”
“有。
”寒棋無比肯定點頭,二人再轉,發現那隻白鳳飛走了。
再然後就沒有了。
“這是誰畫的?
”落汐瞧着沒頭沒尾的塗鴉,心中疑惑。
寒棋不知,但她總有種似曾相識之感,“可惜沒畫完,也不知道這隻白鳳飛去哪裡,它的命運如何。
”
難得見自家主子感慨,落汐皺皺眉,“這不就是一幅畫嗎?
”
“或許罷。
”寒棋帶着這份感慨轉身,走向正院。
她不覺得那就是一幅畫,那是小白鳳的一生。
回到正廳,公孫斐臉上浮現淺淡笑意,“公主殿下欣賞的如何?
”
“無甚可賞。
”寒棋不打算在這裡跟公孫斐消磨時間,她想回鴻壽寺,心情不好,可以說很糟糕。
見寒棋沒有坐下的意思,公孫斐似是不經意開口,“慕錦歌是守信之人,斐某找遍關系都沒查到她給白萍的問診記錄,甚至于藥方都沒留下一張,藥渣子,都沒有。
”
寒棋聽罷,遲疑,“什麼意思?
”
“抛磚,引玉。
”公孫斐擡手,示意寒棋落座。
寒棋不喜,但還是不得已坐下來。
因為她想知道這個老狐狸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出奇的是這一次公孫斐沒給她斟茶,算他有良心,“這個世上唯一可以證明晏伏不能生子的人,唯有他自己。
”
“晏伏真不能生子?
”寒棋蹙眉。
公孫斐點頭,“不能。
”
“不可能!
”寒棋騰的站起來,“這一定是你的陰謀!
”
見寒棋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公孫斐搖搖頭,“殿下冷靜。
”
“這種事你叫本公主怎麼冷靜!
”
“又不是斐某不能生子……”
氣氛僵冷,公孫斐一時‘口無遮攔’後,話鋒急轉,“斐某的意思是這件事與你我并無直接關系,殿下不必這樣着急。
”
寒棋還以為自己被調戲了!
不過想想,公孫斐不沾女色在于阗是出了名的,身邊連隻母貓……
想到溫弦,寒棋隻歎眼前這厮對于美的追求怕與常人不同,不是常人,是人,與人不同。
“既然隻有晏伏能證明他不能生子,斐公子是怎麼知道的?
”
“這很容易。
”公孫斐告訴寒棋一個秘密,也不算是秘密,隻要是局内裡,用心都能查到。
晏伏是俟國晏氏後人。
《七十二國志》有提到俟國,那是一個早于一百年前就已經消失在這片土地上的番邦小國,與其他大大小小的國不同,它的消亡沒有戰争,而是内亂。
俟國有五大姓氏,最大姓為晏,國主亦姓晏。
偏偏晏氏一族少子,縱使國主後宮三千,夜夜耕田,留有皇嗣的數量屈指可數。
久而久之,别族大姓想要争搶帝位,晏氏一族又豈會拱手讓人,最後随着晏氏斷子絕孫,國主幹脆攜國并股,将俟國并入他國國土,從此世上再無俟國。
恕寒棋孤落寡聞,她還真沒聽說過俟國,也沒看過《七十二國志》,她就想知道,“晏氏斷子絕孫,晏伏是從哪裡來的?
”
“斷子絕孫是史書上記載的,不過晏氏少子是一定的,一般來說娶十個能叫一個懷上都是難得。
”公孫斐就好像自己親自數過一樣笃定道。
寒棋沉默,數息後看向公孫斐,神色變冷,“你查到白萍曾找慕錦歌醫治,所以斷定晏伏不行,才會叫溫弦先把消息放出去造勢,而今睿親王妃到大理寺告狀也在你意料之中,因為你知道這件事最後會落到晏伏身上!
”
“晏伏承認還自罷了,不然細查起來,他也是不行。
”公孫斐在這件事上,算計了溫弦。
寒棋震怒,“你跟晏伏有什麼仇!
”
“沒有。
”公孫斐十分誠懇道,“不過作為太子府門客,能叫晏伏過的不舒服,我就會很舒服。
”
縱然公孫斐長相不賴,但在寒棋眼裡着實可惡,惡心,就像于阗四季可見的大蟑螂,帶翅膀的那種!
“告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