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沁告訴上官禾,那時如果沒有念無崖,她死定了。
“我沒見過像他那樣的少年。
”
洛沁同上官禾那般靠在牆壁上,回憶着與念無崖的初見,“溫和如玉,如沐春風,他比隐道山的日出還要讓人驚豔,美而無言。
”
上官禾聽着這樣的訴說,竟然可以感同身受。
這與他見她時,一樣的感覺。
“交談中,我知他亦為相思豆而來,出于感激,便想将手裡采到的兩枚送給他,他婉言謝絕。
”
洛沁想到那時念無崖拒絕的窘态,唇角勾起淡淡的笑,“說來也巧,大風起時有一株相思草被倒吹到懸崖邊上,那株相思草上剛好結了兩枚相思豆,他便撿了,揣進懷裡。
”
唇角溢出的黑血已經停不下來了,劇痛侵蝕肺腑,上官禾卻隻輕輕的道,“緣分從那時開始?
”
“我們結伴下山,他不善談,可每每說出的一句話都像神明一樣蠱惑着我,我喜歡聽他講話。
”
洛沁笑了一下,“驚鴻一瞥,我就再也忘不掉他了。
”
“師兄你知道麼,他身上有種說不出來的氣質吸引我,哪怕隻是呆在他身邊,靜靜看着他作畫,我都會覺得幸福。
”
“他呢?
”上官禾明白那種感覺。
“他……”
洛沁眼底的光,暗淡下來,“他似乎,不懂得拒絕人。
”
這點上官禾也十分認同,“他是個爛好人。
”
“不許你這麼說……”洛沁正要發火,眸子瞥見上官禾胸前被黑血染濕的衣襟,“他隻是對每一個人都充滿善意。
”
上官禾沒有打斷洛沁,他快來不及了。
“大婚前夕,他說要離開。
”洛沁繼續往下說,“師兄你知道麼,他同我告别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誰用刀子捅了一下,疼的我眼淚都流出來了。
”
“我那時才明白,我愛上他了。
”洛沁沉默了一會兒,“于是……”
上官禾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不是染了風寒,是我……”
洛沁說到這裡,臉色冷下來,所有甜美的過往在這一刻轉折,從此之後,她再沒笑過,“我給他下了毒。
”
“你……真的愛他?
”上官禾震驚,他忽然想到那日公堂上溫宛的話。
什麼是愛?
無私還是自私?
“我愛他!
”
洛沁從未懷疑自己對念無崖的感情,“如果你一定要質疑,那我隻能說我愛他的方式,不同尋常。
”
“若隻是風寒,他病好就會走。
”
洛沁繼續往下說,“那毒來的猛,但不緻命,可我怎麼都沒想到他會拖着病軀上了隐道山。
”
“你給他下的毒,是什麼?
”
“青陀。
”洛沁沒有隐瞞,“他沾上了七星海棠。
”
“難怪……”
“我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與你解除婚約,卻發現他已經沒救了。
”洛沁回想那一刻的絕望跟後悔,紅了眼眶。
“我知道師傅那裡有本秘籍,還有一瓶搜羅太多天材地寶配制的藥丸,師傅那個人小心謹慎的很,若我不借着大婚之事灌醉他,偷不來那些東西!
”
洛沁沒有絲毫隐瞞,“于是那晚,我灌醉了師傅,偷走了藥跟秘籍,帶着他離開了。
”
“他,自願?
”
“他那時虛弱到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哪有拒絕的力氣呢。
”
洛沁告訴上官禾,“我帶他離開玉鎮,把師傅的藥丸喂給他,那藥丸真的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他可以起床了。
”
上官禾目光開始渙散,身體支撐不住,漸漸靠在洛沁肩頭。
“我開始以為他會越來越好,可那種轉好的狀态隻持續兩個月的時間,他的病情就又開始惡化,那時我着急了,我翻開那本秘籍,四處尋找藥材想要醫好他,可不管我怎麼努力,都沒效果,師兄你嘗過看着自己心愛的人一點一點憔悴消瘦,病入膏肓的感覺麼?
”
上官禾沒有回答。
“那種感覺比我自己死了還難受。
”洛沁苦澀抿唇,“直到有一日……”
“那一日我為他把脈,發現他脈息變得強勁有力,我欣喜若狂!
”
洛沁眼中閃出光彩,但也隻是一息,那抹光彩迅速消失,變得寒冽如潭,“起初我以為是我配的藥起了作用,可沒過多久我就發現端倪了,念無崖身體出現的征兆,與我配的藥毫不相幹,那一刻,我知道了……”
隔壁牢房,溫宛垂在袖裡的拳頭倏然攥緊。
宋相言也跟着繃緊神經,他亦清楚,洛沁接下來的話,才重要!
“他服了别人的藥。
”
洛沁眼神發狠,“而他非但沒有告訴我,還将我的藥偷偷倒掉!
他不是不知道,我為了給他熬藥日夜不眠,卻還由着我繼續!
”
上官禾已經沒有了追問的力氣,隻倚在洛沁肩頭,默默聆聽。
“後來,我終于看到了那個給他治病的人。
”
洛沁說到這裡,神色變得越發陰骛,“紅衣少女。
”
“慕展歌……”上官禾用盡力氣,說出名字。
“我起初不知她叫什麼,隻覺得她那身紅衣紮眼!
”
洛沁滿腹怨恨道,“我還看到念無崖與她在一起的樣子……哪怕是初見,他都沒那樣朝我笑過!
”
“我那時恨不得直接沖過去殺了她!
可是……”
洛沁苦笑,“可是念無崖的病須得繼續服用她的藥,我忍下了。
隻是我沒想到,那次之後我便再也沒有見過她,念無崖卻還在繼續服用她的藥,想來是她将解藥配制成藥丸,服用方便且隐蔽。
”
“師兄你知道麼!
”洛沁突然變了音調,憤怒中夾雜着悲傷,“在那之後他手腕上多了兩枚相思豆,我那時沒多想,隻覺得那兩枚相思豆是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摘下來的,就想着他是被我感動,回心轉意……”
“你為什麼要害慕展歌?
”上官禾有了回光返照的症狀。
洛沁最不願提起的,就是這個。
然而師兄快死了。
“那時念無崖的病已經好了,我們在外面輾轉幾年後偶然的機會去了皇城。
”
洛沁說,“陰差陽錯,我在皇城又見到那個女人了,她與之前不同,發髻盤起,一襲白衣,打聽之後才知道,她嫁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