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闌有些渴,也有些累。
她管蕭彥要了把椅子坐下來,喝了半碗清水,把碗遞還給柏驕之後視線重新回到秦熙身上,“賢王跟溫侯的這個問題,秦老将軍要不要與他們解釋一下?
”
面對姜若闌意有所指,秦熙冷哼一聲。
他已經料到今日最壞結果,心底反倒釋然,有些事,他也很想知道。
“差點忘了,秦老将軍并不知道這兩張地圖的存在,因為你從周平淵那裡拿到的是另外一張。
”
一語閉,全場皆震!
“休得胡言!
”秦熙怒喝。
姜若闌看着秦熙惱羞成怒的樣子,神色從剛剛的悲傷中轉淡,眸間愠涼,“胡言?
我從大梁逃到魯縣,又從魯縣九死一生出現在這裡可不是為了胡言,秦老将軍年紀大有些事或許不記得,好在我記性還不錯,便陪着老将軍一起回憶一下。
”
堂上,三位主審也都從丁展池跟周桐公主的虐戀中走出來,神情各異瞧着接下來的好戲,尤其宋相言,完全就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姜若闌,你說話最好有證據,也想想後果。
”秦熙算是最後警告。
姜若闌沒理秦熙,身體重重靠在椅背上,些許怅然,“大概四十幾年前,那時的周平淵還沒被立為太子,小涼王也正是少年意氣傲比秋霜的年紀,那時朝中所有人都清楚,先帝之所以遲遲不立太子就是在等小涼王長大,這讓周平淵心急了。
”
這件事不是秘密,甚至在大梁朝廷掀起過波瀾,但那場波瀾沒翻出什麼浪花。
“他這一着急,心術便跟着歪斜,恰逢那個時候周梁在邊境起了沖突,梁國派出小涼王的支持者韓張出戰,大周主帥是誰我不記得,但那兩場戰役的先鋒是秦熙。
”姜若闌看了眼秦熙,輕蔑中透着鄙視,這眼神看的秦熙老臉微紅。
堂上堂下有多少聰明人呵!
他們的視線也都落到秦熙身上,眼中生出厭惡。
“插一句,那時朝中支持周平淵的大臣裡有吾父,也就是梁宰相姜笙,因為這層關系我很早就與周平淵相識,他長的帥性情又溫和,我第一眼就知道,這是配得上我的男人。
”姜若闌天生一副傲骨,“至于周平淵,那時的他需要父親支持,他隻能喜歡我……他戲演的真好。
”
莫名的,姜若闌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們不關心周平淵戲演的好不好。
”三位主審,戰幕跟蕭彥都表現出了很好的耐心,宋相言就很着急,聲音也冷。
“可能人老了,總喜歡回憶。
”
姜若闌輕咳一聲,“講到哪裡了……對,四十幾年前周梁爆發城平跟夷渡兩次戰役,這兩次戰役秦熙作為先鋒不僅率先洞察敵情又在圍剿中帶先頭左翼兵突圍成功,給主力兵争取出脫險的時間,因此立下戰功,兩場戰役,秦熙獲四品忠武将軍。
”
說到這裡,姜若闌停頓數息,“你們當真以為是秦熙厲害?
不,是周平淵偷偷跑過去,把韓張出兵路線圖交到秦熙手裡,這才給了他立功的機會。
”
“本将軍與梁帝從未見過!
”秦熙還是要抵死掙紮一下,有些事打死都不能承認。
噓-
姜若闌擡指覆唇,“我說話的時候最讨厭被人打斷,秦老将軍稍安勿躁,等我說完了,證據什麼的,都會有。
”
秦熙目寒,倒也沒有阻止姜若闌繼續說下去。
“你們可能覺得周平淵怕不是傻了,這種事就算說出來,秦熙也沒什麼罪,畢竟大周赢……哪有什麼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啊!
周平淵與秦熙的交易是他保秦熙與梁國戰,次次都赢,但秦熙也要保他與大周戰,次次都赢。
”
這句話聽起來矛盾,但實際上并非如此。
秦熙與梁國戰,對手必是小涼王的支持者亦或麾下副将,周平淵及支持者亦或麾下副将與大周戰,也定要避開秦熙。
“說白了,周平淵利用身份地位給秦熙提供便利,秦熙投桃報李,自然也會運用各種手段給周平淵提供方便,兩人相互都得到好處,秦熙的好處有目共睹,輔國大将軍算得上是你們大周朝武将最高官銜,至于周平淵,他這件事辦的隐晦又漂亮!
自從他與秦熙勾結,梁國朝廷裡開始有這樣的聲音,小涼王勇武一人,周平淵勇武一片,這說明什麼?
周平淵知人善任!
”
堂上堂下又是一震!
今日入場的錢,他們花的太值得!
“姜若闌,自你入公堂所言沒有一句是真!
丁展池死了,周桐死了,晏舞也死了!
誰能證明你說的就是對的!
”秦熙厲喝。
姜若闌又是輕蔑一笑,“那又是誰告訴秦老将軍,溫謹儒是丁展池的遺孤?
”
秦熙微怔,沒有回答。
“是周平淵。
”姜若闌忽然笑了,笑聲裡充滿諷刺,“那又是誰告訴周平淵的?
是我!
”
姜若闌突然變臉,目光兇狠,睚眦欲裂,“周平淵是什麼性子,行事謹慎缜密滴水不漏,當年我自魯縣回去之後并沒有告訴他公主殿下跟丁展池的孩子還活着,這個秘密我守了很久直到……秦老将軍你送消息過去告訴他,你要對付溫禦!
”
對面,溫禦冷眼掃過秦熙,并沒有打斷姜若闌。
“他與我說起這件事,我猶豫再三之後把這個秘密告訴他,他又告訴你,這才有了秦老将軍你狀告溫禦的底氣。
”
随着真相一層層揭開,姜若闌竟然是這場官司的前因,跟後果。
“姜若闌早在三十幾年前失蹤,你說你是姜若闌,證據在哪裡?
”秦熙實在找不到質疑的點。
姜若闌盯着秦熙,眼中漸漸生出寒意,“秦熙,如果不是你要搞垮溫禦,我姜若闌現在還是大梁的國師!
”
嗯?
“周平淵想要當上太子甚至登基坐上那個位子,對手何止小涼王一人!
得有人藏在暗處,替他掃清前路所有障礙,當年自魯縣回去,我決定充當這個角色,我藏在暗處替他擺平多少事!
數不勝數!
後來周平淵如願做了皇帝,他封我為國師,至此之後世間再無姜若闌,隻有無雙國師!
這些年我們一直過的很好,直到我告訴他溫謹儒的身世!
”
姜若闌突然停下來,眼睛裡充斥着無比複雜的冷光。
憤怒!
委屈!
怨恨!
最終沉澱,就隻剩下無盡的痛苦。
“他把瞞藏當成背叛,要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