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賈萬金手裡,白玉珠子又碎一枚。
“抱歉……”
眼見賈萬金朝自己看過來,萬春枝直接指向魏沉央,“這鋪子從現在開始,她當家。
”
賈萬金轉而看向魏沉央,語氣跟聲音都不似剛剛簡單直接,隐隐有不容拒絕的暗示,更像是商量跟請求。
可怕的是,他還眨了眨眼睛,“這個……從我工錢裡扣好不好?
”
萬春枝,這賣的什麼狗屁萌!
魏沉央則無動于衷,顯然已經習慣了。
她看了賈萬金一眼,又看了看萬春枝,心裡總覺得有什麼問題,但又說不出來,“你工錢不是一兩金嗎?
”
賈萬金愣住,言外之意他懂,忽然一笑,“那就算我欠大姑娘的。
”
魏沉央沒空跟賈萬金掰扯,再次看向萬春枝,神色肅然,“你别後悔。
”
“誰後悔誰是狗。
”萬春枝信誓旦旦。
事實上,萬春枝并不想離開皇城,畢竟如今的她早就沒有了當初的野心跟抱負。
當初她跟着歧王蕭奕,目的是想在蕭奕奪嫡之後能助其舅父汝襄王更上一步,如今歧王退出奪嫡,她便也跟着退而求其次,替汝襄王在大周站隊,支持蕭臣。
之所以有這樣的請求,是因為賈萬金。
前幾日賈萬金找到她,拿出五張藥方,那些藥方是魏沉央的。
賈萬金與她說起魏沉央的不易,徐州跟徽州往來須半日車程,魏沉央幾乎每隔一日就要往返于兩地,加之宛南商幫初建,太平镖局瑣事繁多,久而久之,魏沉央身體愈差。
依藥方來看,倘若魏沉央再這麼下去,很有可能會演變成痨病。
對于曾經的對手,萬春枝了解魏沉央的性子。
太好強。
所以啊!
她怎麼可能眼睜睜看着魏沉央得痨病?
!
于是她答應賈萬金,會替魏沉央去徐州,兩人達成一緻,對藥方的事彼此緘默,誰也不提,免得魏沉央逞強。
“那你打算何時啟程?
”魏沉央對于自己身體不好這件事,完全不知情。
藥方,她也不知道。
“等溫宛有時間,請我一頓送行飯,你也請我一頓。
”萬春枝在皇城沒什麼不舍的人,除了溫宛跟魏沉央。
賈萬金看過去,老實的樣子深入人心,“送行飯吃兩頓,不吉利。
”
“為什麼?
”萬春枝狐疑看過去。
“第一頓送人,第二頓送魂,送太徹底就回不來了。
”
賈萬金一本正經的樣子吓到萬春枝了!
“那你别請了!
”萬春枝朝魏沉央擺擺手。
魏沉央也覺得害怕,點點頭,“依你。
”
角落裡,乞丐聽到這個說辭的時候手裡珠子碎了。
一頓飯賈萬金都要算計,何等小氣!
不等魏沉央開口,賈萬金扭過頭,“從你工錢裡扣。
”
“讓我想想……他工錢已經扣到後年七月份。
”萬春枝說話時從櫃台底下拿出一個小冊子。
一指厚的小冊子,上面密密麻麻記的都是銅錢數,累計到最後扣了六兩二錢!
乞丐,“……”你太應該被算計了!
活該!
這事兒怪不得萬春枝,人閉屁事兒多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萬當家把這個交給我。
”
賈萬金接過冊子,随手握筆,在冊子後面又記下一筆,落筆之後往前翻,眼底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乞丐,“……萬掌櫃從來沒給我發過工錢。
”
得說這是乞丐自入禦翡堂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
賈萬金稍稍愣住,看向萬春枝,“那這扣的是什麼?
”
見賈萬金問起,萬春枝臉不紅心不跳,“反正是扣了。
”
禦翡堂裡,一片寂靜……
初晨陽光照亮雲朵,狄國公府裡熬不過後半夜睡着的武将正處在迷蒙狀态,忽有駿馬嘶叫的聲音打破此間寂靜,還沒等衆人反應過來,府門咣當一聲被人踹開。
衆人隻覺耳膜震痛,未及反應,便有一道身影從他們中間閃過。
呃——
靈堂前,還沒睡醒的老皇叔忽覺手腕驟痛,待他睜眼,忽見一人沖向棺椁。
這還得了!
“祖父——”
撕心裂肺的哭聲陡然響起,蕭彥定睛細瞧方見來者是狄輕煙。
這會兒柏驕也醒了,見自家主子朝他伸手,忙過去攙扶。
院中武将亦看清來者,面面相觑間誰也不敢上前。
作為狄翼的孫女,狄輕煙祭拜無可厚非。
蕭彥原也不想打擾狄輕煙為狄翼哭喪,然而下一秒,他見事情不妙了。
“狄賢侄女,你這……這這這是何意?
”視線裡,狄輕煙正站在棺椁旁,雙手狠叩在棺蓋下面往上擡。
狄輕煙雖為女子,可内力不弱,她這麼一使勁兒,棺材蓋還真就動了一下!
棺椁裡,翁懷松以為蕭臣已經擺脫困境可以放他出去,一陣欣喜。
自昨日入棺椁至今,他在夜明珠的光耀下足足呆了一天一夜。
起初他坐在狄翼身邊時不時為其把脈,生怕出現意外,後來他累了,到底是年過花甲的老人,就算不睡覺可總坐着腰疼,再說他也睡不着,夜明珠照的他眼睛難受。
于是這一天一夜下來,狄翼傷勢平穩,翁懷松累倒在他身邊,棺椁地方沒那麼大,他便隻能側身躺着,眼睛直直盯着狄翼左側面頰。
夜明珠的光耀下,狄翼臉上的老人斑,無所遁形。
翁懷松心生一念,在給蕭彥鑲嵌金牙之後,如何攻克老人斑成了他目前最有想法的醫學難題。
棺蓋松動,翁懷松狠舒口氣,正要開口時忽然聽蕭彥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身子頓時一抖,腦門兒頓生一層薄汗!
蕭彥也管不得許多,沖過去就要拉開狄輕煙。
“你走開!
”
狄輕煙忽的甩手,力道用的大些,險些将蕭彥推倒。
幸有柏驕在後攙扶!
蕭彥未入狄國公府時囑咐過暗處無名,無論如何都不能出手,畢竟院子裡都是武将,誰還不會點兒功夫,但凡叫人看出端倪,後果不可預料。
是以剛剛狄輕煙動手時,無名未動。
“狄輕煙,你大膽!
”柏驕見自家主子不方便呵斥,他則上前。
狄輕煙還在用力搬棺蓋,一雙眸子哭的紅腫,血絲滿布,“我要把祖父擡出來,蕭臣的棺椁不配入殓祖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