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藥膏跟羊毫,還有清創用的水跟拭巾。
見苗四郎把拭巾蘸濕後舉過來,沈甯下意識朝後直了直身子。
“你臉被樹枝劃傷了。
”
沈甯恍然,伸手想要接過拭巾,“沈姑娘不相信我?
”
“那一片是荒林,時有野獸出沒,沈姑娘當真不該一人前往。
”燭光下,苗四郎神情冷肅,隐隐有愠怒之意。
呃—
拭巾擦過臉頰,沈甯不由蹙了下眉。
“忍住。
”苗四郎尚在氣頭上,在遇沈甯之前他弄死了一隻老虎。
他無法想象如果他去遲了,眼前這個貌美如花的沈大人是不是就成了老虎果腹的食物。
沈甯突然扯過拭巾,“不用你管!
”
看到沈甯這般,苗四郎長長歎出一口氣,“對不起。
”
“你沒什麼對不起我。
”沈甯負氣道。
見其用拭巾擦過臉頰時陡一皺眉,苗四郎心疼又無奈,語氣放緩,“還是我來。
”
“不用!
”
“我錯了還不行麼?
我不該看到沈姑娘出皇城那會兒一時好奇也跟了出來,不該一直尾随你到西郊,更不該在林子外等你半個時辰,這樣說起來……那我更加不該提着燈籠去找你,說不定那個陷阱裡有好吃的在等你。
”
被苗四郎說的心虛,沈甯沒有争搶自己手裡拭巾,由着他搶過去,“我就是那個好吃的。
”
見沈甯這樣說,苗四郎不由笑了,“沈姑娘還知道啊?
”
沈甯沉默,剛剛出現在臉上的笑意悄然消失。
苗四郎也不說話,擦淨傷口之後打開藥膏,用羊毫蘸了一些輕輕刷向傷口。
又是一聲低吟,苗四郎動作随即放輕,“我知道,沈姑娘去找宋相言了是嗎?
”
沒有否認。
那便是事實。
苗四郎實在忍不住,“沈姑娘一向沉穩,行事從來有理有據,你是怎麼覺得宋相言會在那片樹林裡?
”
“藏在皇城裡,易被人發現。
”沈甯低聲道。
“所以你就去外面找?
皇城之外那是多大一片天地,沈姑娘那樣搜找無異于大海撈針,你是怎麼想的?
”
“那我怎麼辦?
”
沈甯忽然擡頭,眼睛裡噙滿淚水,“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
擦藥的手停滞下來,苗四郎看着沈甯溢出眼睛的淚滴,心底嫉妒的發狂,然而他忍下那份嫉妒,将羊毫擱下來,輕輕的說,“沈姑娘那麼喜歡宋相言嗎……”
“他是我的朋友!
”沈甯不敢說出那份喜歡,也從來沒與人說過。
苗四郎點點頭,“我信。
”
“你的樣子根本就是不相信!
”
“沈姑娘在乎我信不信嗎?
”
房間裡突然安靜,苗四郎不由一笑,“沈姑娘才不會在乎我呢,可是你那樣找,真的不行,别再犯傻聽到沒有?
”
沈甯當然知道那樣不行,可她做不到呆在府裡幹巴巴的等消息。
“你覺得,他們會把宋相言藏在哪裡?
”沈甯真的沒辦法了,才會問連局外人都算不上的苗四郎。
這也是苗四郎第一次看到沈甯如此手足無措的樣子。
“一定沒有藏在郊外。
”
沈甯眼中燃起的一點點希望,盡數湮滅。
她意識到自己問了最不該問的人。
“但請你相信,宋相言一定還活着。
”苗四郎無比認真看過去,“虜人素來都是有所圖,若想殺人又何必把人虜走?
”
“太子隻是想洩憤……”意識到自己說露了嘴,沈甯突然閉嘴。
苗四郎笑了笑,“沈大人不說我也猜到是太子,正因為是太子,宋相言才不會有事。
”
“為什麼?
”
“太子還沒登基,他還沒坐在九五至尊的位置,怎麼敢四處豎敵。
”苗四郎又道,“沈大人知道端榮公主入宮的消息嗎?
知道六皇子蕭冥河去了羽林營的消息嗎?
”
沈甯搖頭,她很早就出城了。
苗四郎随即将知道的事全都告訴沈甯,“包括溫縣主跟戚大人帶人封了懷德坊含光街很多商鋪,你覺得他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
沈甯一直都是聰明的,這會兒把幾件串聯起來,恍然大悟,“逼太子交人。
”
“所以沈姑娘真的不必出皇城去找,沒有結果的。
”
“人會不會在太子府?
”沈甯忽然問道。
苗四郎迎上那雙閃爍不定的眸子,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
沈甯也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失然一笑,“應該不會。
”
“我從白天跟到晚上,你一頓飯都沒吃。
”苗四郎起身,“我去給你下碗面,等我。
”
沈甯沒有拒絕,真餓了。
隻是她沒能等到苗四郎回來。
看着匍在桌邊睡着的沈甯,苗四郎急忙将手裡那碗面擱到桌上,轉身将門窗都關緊。
他走過來,想将沈甯抱到床上去睡,卻在伸手一刻發現那抹身子動了一下。
他不敢了,怕沈甯忽然醒過來。
于是轉身取來披風覆下去。
坐在桌邊,他靜靜看着那抹熟睡的臉,很安靜,也美的讓人心動。
然而當一滴順着眼角滴落時,苗四郎微微皺眉後扭頭看向北牆,眼中迸出幽暗冷光……
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大理寺後院,廂房。
鑒于一經有所好轉,雖然沒醒但至少幾處至關重要的筋脈恢複的不錯,氣息平穩,面色也變得紅潤,戰幕這方允許溫禦與他同屋。
“老朽這幾日可能要入宮一趟。
”翁懷松在給一經把過脈之後,開口道。
此事溫禦跟戰幕知曉,皇上的口谕七天前就過來了。
“你想入宮弑君?
”戰幕坐在床尾處,搭着眼皮看過去。
翁懷松跟溫禦相視之後,一臉茫然,“軍師何出此言?
”
瞎說什麼大實話!
“你與溫禦一夥,你們都想魏王稱帝,如今太子因為給老夫下毒之事聲望急轉直下,你翁懷松又頂着血雁門的名号,蘇玄璟是太子府的人誰不知道!
”
“然後呢?
”翁懷松問道。
“然後你就去殺皇上,嫁禍給太子,太子連授業老恩師都能下手,對想要廢太子的父皇也不會手軟,太子失勢,六皇子勢力未成,魏王又有你溫禦支持,你再煽動你的老步将,此事不就成了?
”
聽到戰幕這麼分析,溫禦深以為然,“杯松兄,靠你了!
”
翁懷松,“……你們兩個還有完沒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