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斐沒理溫弦,擡首看向座前關裕。
“大人明鑒,草民承認大理寺從溫姑娘屋子裡搜出來的是鸩石及解藥,可那玩意不是很普遍的東西嗎?
”
聽公孫斐一語,關裕皺眉。
蕭彥跟蘇玄璟也都看過去。
公孫斐随即自懷裡取出一張厚厚的人名冊,戚楓上前接下,将名冊遞到關裕手裡。
關裕展開,上面密密麻麻得有百餘人的名字。
“這是什麼?
”
“大人即刻派人去搜,這些人家裡皆有鸩石及解藥。
”公孫斐微擡下颚,“若說溫姑娘有嫌疑,那這些人都有嫌疑,若大人再對溫姑娘用刑,那這些人都該打。
”
一句話,溫弦無罪了。
不管蘇玄璟還是蕭彥都明白,公孫斐這招陰損。
要真把這百餘人抓起來,難免會引起動亂。
這時,府門開啟。
衆人皆望過去,是戰幕。
與戰幕同行的還是太子跟司南卿。
堂内一時沒了動靜。
戰幕邁着虛軟的步子踏進公堂,視線落在公孫斐身上,“若關大人抓了這百餘人,覺得他們确有嫌疑,斐公子當如何?
”
公孫斐笑着朝戰幕拱手以示尊敬,繼而挺直身形,“那關大人還得抓,皇城百萬人口,家中藏有鸩石跟解藥的人不在少數。
”
戰幕笑了笑,“斐公子,說的也是。
”
“斐某隻是實事求是。
”
公孫斐轉爾看向關裕,“溫姑娘所受酷刑斐某可以不追究,不知斐某現在可否帶溫姑娘回府?
”
關裕猶豫,可他不敢看蕭桓宇。
衆目睽睽,但凡一個眼神都容易叫人拿住把柄。
“本公主不走……本公主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溫弦忍着劇痛,瘋狂叫嚣。
關裕下意識看向蕭彥跟蘇玄璟,二人動作十分一緻的扭過頭,一個朝左瞅,一個朝右瞅。
“不知軍師何意?
”公孫斐轉爾看向戰幕。
戰幕颔首,未語。
“溫姑娘,我們先回去。
”公孫斐俯身時,溫弦把手伸過去。
她以為公孫斐會攙起她,然而沒有,“于阗的長公主,須得有氣勢。
”
低語後,公孫斐自顧直起身闆。
溫弦愣住了,在确定公孫斐真的不會扶她之後,溫弦趴着身子環視一圈,視線落到蕭桓宇身上時一股子狠勁兒令其支撐雙手,忍着後背鑽心疼痛站起身。
公孫斐見狀,暗暗的有些驚訝。
“溫姑娘,我們走。
”
“你們給本公主記着,今日之恥,本公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溫弦倒是把氣勢拉滿了,然而公堂上卻沒有人将她放在眼裡。
他們看重的,站在溫弦背後的公孫斐。
待他二人離開,關裕這方看向戰幕,“來人,給軍師看座。
”
“不必。
”戰幕擺手。
打從戰幕走進公堂,蕭彥跟蘇玄璟便知道,這個案子怕要是激不起什麼水花了。
畢竟當初戰幕醒過一次,說了撤案二字。
撤案,并非隻有宋相言受益,真正受益的是給戰幕下毒的人。
蕭桓宇在确定溫弦沒有招出他時,一直懸着的心終于落下來。
“軍師有何話說?
”關裕又問。
戰幕沒有開口,而是默默站在那裡,似在思考。
這一刻,蕭桓宇将将落下的心猛然提到嗓子眼兒!
薛淩晨!
那個母後在大理寺安插的眼線,剛剛在馬車裡,他親耳聽到司南卿念讀的名字裡有這三個字!
糟糕了!
堂上衆人視線皆落在戰幕身上,等他一個答案。
然而戰幕卻始終不說話。
“軍師不急,本官……”
咻—
未及關裕把話說完,一道冷箭猛然射向戰幕!
衆人傻眼了!
宋相言距離戰幕最近,看到冷箭一刻身形陡然撲沖過去,硬是将自己身體擋在戰幕身前。
噗!
意外隻在一瞬間,宋相言沒有感受到冷箭戳穿的痛楚,不禁回身,眼中一駭。
隻見蕭桓宇正擋在他身後,胸口中箭。
堂上頓時大亂,關裕猛然站起身,“來人……來人!
抓住兇手!
”
那是大理寺的衙役,把那人抓起來定能審出個所以然,是以關裕臉上甚至表露出一抹興奮。
蘇玄璟跟蕭彥也跟着站起身,也都很興奮。
太子要這麼死了,那真是太好了!
對面出手的衙役見狀也是一愣,但見兩側衙役撲沖過來,眼中一狠,自袖内抽出匕首狠狠抹向自己脖頸。
鮮血狂噴!
薛淩晨死了,當場斃命。
“來人……來人!
快請禦醫,救兇手……救太子!
”
随着關裕一聲疾喝,蕭桓宇重重跌倒,人事不省。
蕭桓宇被衙役擡去後院,堂上一時無語。
戰幕被宋相言扶起之後并沒有離開,他未走,三位主審也都沒有離開。
宋相言也在這裡等一個結果。
“老夫,撤案。
”
一語閉,斷了妄想在這件案子裡扭轉乾坤的,所有人的心思。
關裕不甘心!
他為這件案子斷了子孫根,如今卻換來撤案?
“軍師!
此案是由皇上親自派給本官主審的案件,怕是沒有撤案一說。
”關裕但凡聰明一點,在蕭桓宇為戰幕擋下冷箭的時候就該明白,撤案于太子府也是最好的結局。
蘇玄璟跟蕭彥亦沒開口,宋相言扶穩戰幕,鄭重道,“溫侯跟一經大師辛苦救下軍師性命,撤案對他們或許也是不負責任的決定……”
身後,司南卿聞聲上前一步,自宋相言手裡接扶戰幕,微微颔首。
“小王爺可記得,三日前老夫醒過一次,那時便說撤案。
”戰幕說罷,叫司南卿扶他去後院。
公堂上,宋相言沉默。
他知道戰幕言外之意,那時還沒有任何有利于自己的證據,戰幕那時撤案于他,如同久旱逢甘雨。
縱有不甘,宋相言仍狠狠舒了一口氣,轉爾看向關裕,“案子結了,關大人還要在本官的座位上坐多久?
”
關裕瞪着宋相言,重重拍下驚堂木……
案子居然是這樣結的,隻怕初時誰都沒有想到。
消息傳到東市。
青吟街,靖水樓。
蕭冥河握在手裡的茶杯突然崩裂,茶水滲出來,浸濕桌面。
屏風後面,苗四郎輕歎口氣,“回頭看,戰幕還是死了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