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千城相信宋相言沒有說謊,因為面對宋相言的時候他仿佛是在照鏡子。
同樣驕傲,同樣智慧,同樣貴不可言的身份讓他們不必在感情這件事上遮遮蓋蓋,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既然宋相言說他對溫宛不是能娶回家的喜歡,那就是以朋友交,“宋小王爺……”
“是宋大人。
”
“宋大人到底是覺得本小王哪裡不行,才會想方設法阻止本小王對大眼睛好?
”孤千城誠心求教。
宋相言被這個問題難住了。
孤千城無疑是好,面對孤千城的他又何嘗不是照鏡子。
“南朝太遠,人心易變。
”宋相言冠冕堂皇道。
孤千城還以為是什麼,“本小王可以入贅禦南侯府。
”
看着孤千城如此信誓旦旦的樣子,宋相言唇角微微翹起,顯出幾分冷諷意味,“南朝攝政王府未來繼承者,将會掌控南朝半壁江山的小王爺要真能入贅我朝禦南侯府,那這事兒我不擋你。
”
“同為小王爺,你不向往權力?
”孤千城難得認真,看向宋相言。
“權力無止境,一旦追逐就仿佛陷入無盡深淵,沒有終點永遠也不會停下來,到最後是你追逐到了權力還是權力吞噬你誰也說不清楚,我這一生,不願為權力所縛。
”抛開溫宛,宋相言對孤千城自有贊賞。
孤千城索性就靠在背闆上,雙手扣在腦袋後面,似笑非笑,“你逃得掉麼!
身為大理寺卿,那一件件案子裡面隐藏的權勢關聯,你可以絲毫都不考慮?
你們周帝想放過的人,你敢讓他死?
”
“本官隻看證據。
”宋相言坦蕩開口。
“如果是大眼睛的案子。
”
孤千城看向宋相言,“有人冤枉大眼睛殺人,而你拿不出确鑿證據的時候,又當如何?
”
面對孤千城質疑,宋相言不禁反問,“本官怎麼可能拿不出證據。
”
孤千城聞聲微挑眉梢,似笑非笑。
在孤千城看來上到帝王将相,下到平民百姓,沒有人可以抗拒權力的誘惑,主動也好被動也罷。
在宋相言看來權力固然無處不在,隻要與之保持适當距離,便可我自獨醒。
相比此刻坐在馬車裡兩位‘高瞻遠矚’的小王爺,溫宛隻顧趕到問塵賭莊,她要找九離。
九離不在,莫修當即派人去尋。
半柱香的時間,蕭臣從羽林營趕回來,換裝上了三樓議室。
看到蕭臣出現,溫宛美眸立時閃出光彩,招呼他坐過去。
因為面具,蕭臣哪怕沒有很好掩飾住自己想念的情緒也沒關系,“縣主找我?
”
“你來,坐過來。
”
溫宛拍拍自己身邊那把椅子,臉上笑的十分和善【猥瑣】,“與你說件要緊的事!
”
蕭臣神色狐疑,坐下時看向溫宛,“何事?
”
值得一提的是,蕭臣罩在臉上的面具看上去十分簡單,銀制面具,表面沒有任何雕琢的痕迹,但精在面具露出來的那雙眼睛。
因為裡面嵌着與明璃窗鏡類似的纖薄材質,所以外面的人看不清面具下那雙眼睛,從裡面往外看則清晰真切。
“你之前不是說你在朔城有根基嗎?
”溫宛再次确定。
蕭臣點頭,根基還很深。
“那你收拾一下,三日後随我走一趟朔城。
”溫宛思來想去,這趟朔城之行不能免。
兩個弟弟是禦南侯府的命根子,把他們交給誰溫宛都不會放心,她非得親自守着。
再者,溫宛查過地形圖,自皇城到朔城途徑徽州跟徐州。
項庸臨行前與她說的話已經那麼誠懇,這事兒不能沒有下文,還有魏沉央,她得去見一見。
溫宛昨晚便決定這件事,然後一夜沒睡,今晨又早早起床去送兩個弟弟,到現在為止,毫無困意。
她要離開皇城了!
說起來她上輩子直到死都沒有踏出過皇城一步,這座可以承載百萬人口,在她眼裡一直都是無限大的皇城,是她上輩子眼界的盡頭。
這輩子,她想出去看一看。
溫宛越想越興奮,絲毫沒有注意到坐在她身邊幾乎僵住的蕭臣。
他若以九離的身份跟溫宛一起去朔城,那誰能代替他統領三軍?
是的,在溫宛與他提及要一起去朔城的時候,哪怕他還沒有認真思考,就已經答應了。
沒有理由不答應!
此行不管誰陪在溫宛身邊,他都不放心。
“九離?
”溫宛見蕭臣半天不開口,不由扭頭,“錢不是問題。
”
“什麼?
”
“除去每月分紅,你與本縣主離開這段時間我會另給你一筆錢。
”溫宛忽然想到一件事,“你會武功嗎?
”
“會一些。
”蕭臣道。
溫宛很滿意,這樣就可以省下雇打手的錢。
既然決定去朔城,溫宛随即叫來莫修跟乾奕,囑咐他們關于問塵賭莊的事。
正常經營沒有影響,她主要是想告訴莫修他們萬一有人找茬兒,他們先去大理寺找宋相言。
如果宋相言解決不了,直接到禦南侯府找溫禦。
莫修多嘴問一句,如果溫禦解決不了又當如何,溫宛隻是搖頭。
溫宛走後,莫修不解看向乾奕,“縣主的意思是如果禦南侯解決不了,那就完了是嗎?
”
“縣主的意思是,沒有禦南侯解決不了的事。
”
莫修恍然……
夜裡,溫宛回到墨園用罷晚膳,獨自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從床頂垂落下來的幔帳。
讓她驚奇的是,今晚的心情好像沒有那樣消沉,難得放松,呼吸的時候不會覺得胸悶。
原來在她心裡永遠都不會原諒的背叛,對她的傷害也就這樣。
從撕心裂肺的疼,到徹夜不停的掉眼淚,再到現在哪怕還會忍不住去想,可沒有眼淚了。
溫宛摸着被窩裡的金錠子,心情又好一些,以緻于她眨了半天眼睛也沒睡着。
于是溫宛起身,裹起大氅走出主卧。
原本是想找弟弟的溫宛不經意看到紫玉房間裡燈火亮着,于是走進去。
房間裡燈火如豆,紫玉坐在桌邊穿針引線在繡香囊,十彩絲線平平整整擺在桌面,竹編的小筐裡放着各種繡樣、緞料還有剪刀。
溫宛不由停在門口,看的入神。
她還記得,紫玉繡工很好。
上輩子她嫁給蘇玄璟前夜紫玉給她繡了一方絹帕,那時紫玉就知道自己不會随嫁,跪在她面前叩頭時将那絹帕舉過頭頂。
那時銀蝶借口替她收着,後來就沒見了……